秋日水寒,苏浅浅直打了个寒战,却不敢耽误,咬咬牙,划着水向对面游去。
西鸾宫大殿外,燕兮遍寻苏浅浅不见。
女官瑾姝从他身后经过,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妃色锦帕,递到燕兮面前,“殿下可是在寻太子妃么,竟急得额头都落了汗。”
燕兮低眸望了一眼那只帕子,没有接,只道:“太子妃年幼,又刚入宫不久,今日外面乱得很,孤怕她乱闯。”
“微臣入宫这些年,倒是很少见殿下为一个人、一件事这么着急,难不成……殿下当真是已经把她看作了自己的妻?”
“他毕竟是孤的太子妃,孤有责任护她周全。”
“可若是有一天,殿下护不住她了,又奈如何?”
燕兮闻言,清眉微皱。
“她那样心性,或许某一天真闯下大祸。微臣倒是期待着,到时候,殿下是为了她坏了自己的规矩呢?还是就此撂开手?”
燕兮不动声色,“孤自然会管好她。”
“管好她?”瑾姝挑眉道,“殿下竟说管好她?上一次,底下的人在北宫门纵火烧死魏良娣,欲嫁祸给她,若不是微臣把事情给瞒下,殿下以为她至今还能好么?”
“若是有人有心害她,孤会把那贼人抓出来。”
“殿下可不要忘记,上一次,还欠着微臣一个人情呢。”
“孤自然记得,明年开春,孤便会向陛下请旨,林大人在边疆驻守多年,如今也该归朝才是。”
“你……微臣替殿下帮她,不是为着这些,想必殿下是知道的。”
“孤知道,可孤只能给你这些。”
“微臣不奢求什么,只想要殿下好,想看殿下有朝一日,君临天下……”
“孤自然会做好自己的事。”
“殿下当真还记得么!当年的殿下是何等才学见解,微臣以为只有殿下才能挽救如今大萧朝堂混乱的局面……”瑾姝一时失言,竟说了太多,反应过来时方觉尴尬,只欠身行一宫礼,道,“微臣告退,愿殿下……不忘初心。”
燕兮摇了摇头,望着瑾姝走远,心里默默道:“因为孤……欠她的。”
☆、028
水声“哗啦啦”,秋风打着落叶在宫河上零零荡荡。
苏浅浅在冰冷的宫河里游了半个多时辰,浑身瑟瑟快要虚脱的时候,忽听见远处传来了兵刃相交的厉声,于是深吸一口气,咬着牙,终于吃力地淌到了岸边。
可爬上了岸,在草堆里伏着,乱草扎在脸颊,苏浅浅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整个人晕晕眩眩,一时间,只闻兵刃却辨不清东西,抬头望见就近有一间宫殿,便起身蹒跚着行去。
最近的是那宫殿的偏门,宫殿外面此时已没了人守着,不若大部分宫殿般气派豪雅,只墙角歪歪斜斜探出一段单薄的红枫。
轻轻地叩门无应,苏浅浅推门进去,见院子里有花花草草、红枫成阵,想来这样别致可爱的布局,当是某位宫妃的住处。
苏浅浅皱着眉稍稍犹豫,现今宫妃们定然已聚在了西鸾宫,自己浑身湿湿嗒嗒,若是一时半会儿找不着燕字章他们,自己着凉了也不好,便想去那宫殿里借一套衣裳穿。
谁知靠近宫殿时忽然听见里面有人声,苏浅浅本想大大方方上去打个招呼,可还未曾走近,便侧耳倾听,觉得其中一人的声音无比熟悉。
宫殿内倚着窗说话的人,竟是许久不见的女官笑笑!不,现今已是银罗宫美人,柳如娇。苏浅浅躲在回廊后面,恰好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情形——一个月不见,柳如娇看上去比往日丰腴许多,站在她对面粗声粗气讲话的,穿着深棕色小短袄,看样子似乎是个三四十岁的老宫人。
那老宫人不客气道:“你以为你来到这个世上,是来享福的么,不要忘了是谁把你带来这世上,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的仇、你的恨!”
“我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柳如娇低着头,一边低泣,一边辩道:“可纵是这样,难道我就不能有任何自己的感受,不能有……自己的情……自己的……爱?”
“爱?”那老宫人冷笑,“你以为什么是爱?一个承诺?一点儿连关心都算不上的、出于怀念故人而转嫁于你的……怜悯?你看看现在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