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攒攒自己的模样,孤乃金陵第一美男子,偏是要拐,也拐一个模样端好的,拐你?莫不是天凉,温酒吃得多混了心?”燕字章边拴马边打趣。
苏浅浅挑着眉瞪着目道:“你说谁模样不端正了?你说谁?”说着,还挥起拳朝燕字章的后背锤。
燕字章素来身手了得,岂是一般人得近?偏对着苏浅浅时,存着七分让心,只小步缓跑着,跑几步回头停着被苏浅浅打几下,再跑,口里只念叨:“孤说自己呢,这鼻子歪的、眼睛斜的,好不端正,呸,好不端正!”
苏浅浅一路追打着,竟不知不觉已随燕字章走近一处院子。只见一扇铜狮子小叩的木门,燕字章也不敲,轻轻推门进去,老朽木门还晕着陈香。
“陈伯在么?陈伯?”燕字章朗声询问。过了许久,方有人颤声应:“是英儿哥吗?是英儿哥吗?”
“是我!”燕字章答道。
苏浅浅便见一位身着深墨色长衫的老妇,搀着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伯颤颤悠悠从屋子里出来。那老妇道:“这些日子没人来,那常来的虎兄弟一家,回乡里探亲了,咱们一听便知是英儿哥来了。”
燕字章忙上前扶住陈伯,搀着他到院子里一方小竹榻前坐下,转身给苏浅浅介绍道:“这是陈伯,这是陈大娘!”
苏浅浅虽听得一头雾水,却也感觉得出二位长辈都是极温善和蔼的,便也一一招呼过。
陈大娘从屋子里取来些瓜果花生,那花生还未曾剥开,陈伯靠在榻上,歪过身子、缠着枯木般的皱手,缓缓剥着花生,白色的花生仁便被他小心翼翼收进一旁的白瓷碟子里,他时不时道:“孩子们,快吃,这是新炒的花生,你陈大娘还来不及剥开哩!”
陈大娘又从对面一间屋子取出一只略旧的小黑坛子,只把上面一层红封掀开一点,便有浓郁的酒香蕴出来。
燕字章忙止道:“大娘不必……”
那陈大娘却打断了他,只笑眯了眼,道:“知道英哥儿馋酒,咱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陈年的桂花酒,你只当稀罕喝一回,倒也教我们欢心欢心!”
“大娘每次都拿最好的给我,倒教我不好意思。”燕字章摸着头傻笑道。
苏浅浅看得十分疑惑,却只低头默默吃花生。
☆、048
燕字章吃着酒与陈伯聊天,陈大娘拿来一只竹垫坐到苏浅浅旁边。
“我啊还是第一次见英哥儿带个女孩来,以前都是他一个人来。”陈大娘摸着苏浅浅的手,道:“英哥儿是个好孩子,当年与我家春哥儿一道去西北打仗,可惜我家春哥儿……没耐住,这些年,若不是英哥儿常来招呼着,我们老俩,倒不知真该怎样。唉,若是我家春哥儿在,现在恐怕也该娶妻生子了。英哥儿这孩子,是个老实的好孩子,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姑娘若也对他有意思……”
苏浅浅被说得脸红,忙蹭开手解释道:“大娘,您误会了,我是……我是燕……”
“大娘可有打上回那一种桂花酥?我上一次尝了三块,十分喜欢,至今也念念不忘,今儿个特意巴巴地赶来,就是想着您的桂花酥呢。”燕字章打断道。
“有有有!”陈大娘拍着腿起身,忙应道,“知道你喜欢,便在厨房包好了,本想着给你带回去吃,倒没想你啊,馋嘴猫似的,现在就要了。”
“我就知道大娘最疼我!”燕字章笑,“以后啊,我若是娶了妻,定要先带来给陈伯和大娘瞧瞧。”
“你这孩子,若真有朝一日能见着了你娶妻生子,我们老俩也就此生无憾了。哎,可等了这大半辈子,我和你陈伯,也盼过飞黄腾达、也盼过神仙眷侣,自从春哥儿去了,你陈伯腿脚又不好,我也便断了许多奢望奢图。现下,只求老俩相依为伴,盼着咱们英哥儿过得好。”说着,陈大娘抬起灰色糙袖在脸上抹了抹,眼角似乎晕了红,话音竟带了哽,两眼泪汪汪地,“我可能说得多了,因是前几日刚好是春哥儿的生辰,你陈伯身子又不大好,我看着那窗前的雀儿成双成双的,以前春哥儿在时,必要拿了弓头,全打下来,烤吃了不成……“
“我知道,我知道……”燕字章接道,“以前行军时,全营再找不出一个比阿春还行的神射手,孤……我在战场上第一次拉弓,还是他帮我支着肩瞄的准头。若不是那一年阿春善箭,十里长营,他独闯三军,今日怕再是没了我……”说着,燕字章亦是巴巴地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