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_作者:时镜(236)

2018-05-16 时镜

  可终究不能。

  活人到底斗不过死人。

  死人一死,一切便盖棺定论,即便将真相翻出来,落在旁人口中,也成了蓄意抹黑。

  所以他前所未有地希望着,薛况可以“死而复生”!

  到那时,是忠是奸,是黑是白,自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惜,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顾觉非自嘲地笑了一声,终于还是重将眼睁开,随手拿了案上铺着的那第十五张答卷起来——

  他已不抱什么期望了,只准备扫完了事。

  只是没想到,他不大经心的目光,向这答卷上一投,便忽然顿住了:“这字迹……”

  未免也太拙劣了些吧?

  只能算是勉强做到了横平竖直,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腕力很浅。

  像是,初学者的字迹?

  顾觉非心念一转,进入第二轮的名单立时从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于是也没先看写了什么,只将答卷边侧一翻。

  两个字意料中的字映入眼帘:薛迟。

  果然是这破小孩儿。

  想也知道,这样拙劣的字迹,绝不可能是个读书多年且浸淫科举的人留下的,除了薛迟,根本不可能有别人。

  先前第一轮时候,这小子交了白卷,第二轮却写了答案?

  题目可是“议和”……

  “大将军的嫡子呢,看来是有话要说。这是要给你爹薛况鸣不平呢,还是……鸣不平呢?”

  顾觉非眸光流转,重将答卷翻了过来,去看内容。

  薛迟毕竟初学者,写的字很大。

  这一张答卷看似写满,但实际上前后加起来也没太多字数。措辞虽努力掰正,却依旧一团孩子气。

  顾觉非没一会儿就扫了前面过半的篇幅。

  一如他所料,写的是边关战事的残酷,将士们牺牲了性命。嗯,想也知道,后面就该以此为理由,反对议和了。

  到底是薛况的亲儿子呀!

  他莫名就笑了一声,已经不想再看下去,就要将这一张答卷扔回案上。可就在答卷即将离开他指间的时候,答卷后面的一行字,却猛地撞入了他眼帘。

  这一个瞬间,顾觉非忽然就怔住了。

  那几个字,就好似天外飞来的一柄剑,忽然就穿透了他坚冰似的胸膛,却偏偏击中了心底最柔软且隐秘的地方……

  分不清是冷,还是热;

  辨不明是苦,还是甜。

  人都言,“圣贤不白之衷,托之日月;天地不平之气,托之风雷”。

  可似他这等的凡夫俗子,庸人一介,这一腔的不白之衷,满怀的不平之气,该托之以何物,寄之以何形?

  一时间,所有前尘旧事,若走马观花,尽数涌来:游历天下,路见饿殍,一怒决裂,六载不归……

  捏着答卷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顾觉非需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让它颤抖得不那么明显,但他完全无法阻止那发自心魂的震颤。

  喉咙里,是一片难解的涩然:“真将军,不佩剑……”

  六个字。

  就好似一泓暖融的清泉,熨帖地围拢了一颗早已被冻得没知觉的心,竟让他眼底生出点隐约的潮意。

  顾觉非眨了眨眼,那唇角才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慢慢地、仔细地、一字一句地,将薛迟这一张答卷读完。

  末了,却是意味难明的一声呢喃:“陆锦惜……”

  第66章 我想娶你

  大昭寺山门初见,是她留给他一丝好奇的疑云;

  太师府小巷再遇,他一开始以为她温婉体贴,实在是难得的知己,末了才发现可能是他雾里看花,连她真面目也不知道。

  由此,才有后来在长公主府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自荐”,才有今日要当薛迟先生的计划,才有翰墨轩“偶然重逢”时的那一次“冲动”……

  不是从没女人来勾引他,可从没有一个让他生得出念想。

  也许正如永宁长公主所反对的一般,他对陆锦惜的种种兴趣与接近行动里,藏着那么一点阴暗的、不可告人的动因……

  可在这一刻,这一切的一切,都远去了。

  他不再记得她是薛况的孀妻,也不再记得她是将军府的一品夫人,更不记得她可能是要引他入局的猎人……

  心底,只有那样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