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旹姬所在的这棵最大的梧桐木,林间所有梧桐全部违反时令在如今深秋中开满了花,一枝枝饱满的花朵吐着馨香,花瓣下方是小而圆润的梧桐果,极为矛盾的和花儿一起垂挂枝头,娇小可爱的画眉鸟在离巢而飞,在空中鸣唱,其声洪亮,婉转动听。
如此神奇的景致融成招拒美丽月景的一个角落,神临之境,天人之姿。
白帝于树下找到她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致,原来要说的话立马缩了回去,伫立于树下微笑赏景,不忍出声打扰。
许久,旹姬轻轻侧首,未束的长发自她细肩垂落,于裙摆一起接受银月的洗礼。
“殿下把人送去天北了?”
白帝闻声回神,映着月辉,仰视着她,“是。”
旹姬又把头转了回去,“犯了点小错而已,何必关她一辈子。”
“要真能关她一辈子,倒是那黑协光纪运气好。”白帝讪笑一声,“亓官思又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棋子。”
一只大胆的画眉飞到了旹姬左肩上,见她没有反应又愉快的叽叽喳喳唱起来。
旹姬垂首看着肩上高歌的画眉鸟,神色柔软,“你……如何能那么待她?你将她当做一个诱饵,她却也许另有苦衷。”
白帝狐疑的瞧着旹姬,“姬上莫不是知道什么?”
旹姬轻轻一笑,又一只画眉落到她的膝盖上,小心翼翼望着她,担心她会有所抗拒,“殿下,你总是想从本姬嘴里套话。你这人往常老笑嘻嘻的,可无论谁说的话都不会轻易相信,本姬说再多你也是半信半疑,又何必问呢?”
白帝“嗯”了一声,飞身落坐到她所在的枝干,没惊动她身上的一对画眉,白袍滑下膝盖,与她的裙摆任风拂动,两人对视着,“听来,姬上似乎很了解孤。”
旹姬回他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本姬是神,窥探人心不费吹灰之力。”
白帝没来得及分她话中真假,肩头忽而也飞落一对画眉顽皮啼鸣着,暖暖笑开,“姬上看起来,不会是做这种事的人。”
旹姬避开他的眼神,抬头望月,“殿下,你不如本姬观人于微,还是不要胡乱断言的好。”
白帝垂眸端看着她环抱在膝盖上的柔荑,左手手腕上露出一点点转动着的金符,良久开口,“姬上,少昊是个什么样的人?”
旹姬指尖微颤,并未回头,“殿下何以对他有兴趣?”
白帝笑了笑,双手拱袖坐直,月光静静洒在他白皙的俊容上,“说兴趣也不是。不过这名字打从孤入主天西开始就不停环绕在耳边,日夜不去,今也不过想知道而已。”
旹姬终于转头看向他,“你去紫微那里打听陨星泊了吧。”
“职责所在。”白帝说的坦然。
半年前白帝几经周折才查到烟女也就是戚潜入招拒是为了陨星泊,于是他日夜兼程去往中天询问曾去过那儿的紫微大帝。
紫微大帝听了白帝的话后颇是诧异,为此他也毫无隐瞒的道出了当年的一切——
六千八百六十年前,紫微大帝还只是区区的紫微星君的时候恃才傲物、自视甚高,于是在魔君蛰伏一百多年后他还不断地追杀魔君旧部。
有一回遭遇魔尊鲜于为之暗算负伤躲入天西招拒,朦朦胧胧间闯入了一片沼泽地,遇到了三个人,两女一男,有一人正是旹姬,但他没看清就伤重厥了过去,后来有幸得旹姬相救,醒来后她还勘他劫数,助他历劫,这才有了后来温厚待人的紫微大帝。
白帝问过另外的两人是谁,紫微大帝摇头不知,自打他醒来就再没见过那一男一女了,而且醒来后也不在那片沼泽地里,伤愈回到中天后印象里只听旹姬称过它“陨星泊”,于是自己也就跟着这么叫。
但日后任紫微大帝怎么打听竟再无人知晓天西陨星泊,鉴于旹姬是神女而且又于他有恩,于是此事他也没深究,只能随时间过去不了了之。
白帝神思转出回忆,对旹姬道,“姬上,还记得初见时,你问过孤可曾去过陨星泊,为何你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孤能够去紫微甚至天庭任何人都去不了的陨星泊?”
旹姬面无表情盯着他不说话,又闻白帝道:“陨星泊在招拒哪儿,孤的确找不着。但孤却发现了别的事。比如,现在你我所处这片林子在七千年前还是一片长满雪白芦苇的美丽沼泽地,故而被少昊名为‘辰白’,而孤现在所坐的位置原也不是这株巨木梧桐,而是月神常羲亲手栽种一株筼筜竹。‘筼’、‘辰’、‘白’……陨、星、泊……姬上,你道,孤的发现,对或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