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谷粼,虽嘴角微扬,笑眸中又是一派高深莫测,一旁的棍儿倒是表露的较为明显,无奈的瞪着笑得一派亲和的萧骐,先是鹤翼,再是三才,最后偃月,心里明白少主所谓的“回敬”绝对不止一下那么简单……
但见萧骐通灵似地瞄了低头冒汗的棍儿一眼,表情没了笑意,收起玉扇,缓缓扶案站起,众人见状,也跟着站起。
只见齐王爷立于众人之前,灯火明灭下,俊雅颜容带着肃穆,举止自有一派皇家风范,雍容气度灼人心房,声儿虽雍雅却已是厉色:
“从今日起,裴世子会亲自操练布阵,诸将务必以他为重,轻怠者以军法论处!”
“领齐王令!”
※
亥时,王帐里兵将尽去,独胜萧裴谷和棍儿四人。
铁劲桑治军严明,军中绝无任何哗然之声,但古苍地处高岭,军帐外不免夜风呼啸,偶还夹杂着不远处烟桑荒漠的沙尘。
因此虽是初夏月份,此处夜里还是渐凉。
待将领们离去后,萧骐和裴持天皆重新做回座椅,棍儿入内帐为主子温茶,谷粼略觉些口干,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帐外斑驳树影,便随棍儿入内。
执起桌上的周策,萧骐信手翻看着,状似随意道:“世子意,今夜我方此三阵能治住那银丰的虎韬卧龙否?”
里间的棍儿闻言,执勺舀水的手一顿,疑惑的目光隔着秀雅精致的梨木屏风探向主子所在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少主不是想好了对策才召各将来的么?难道,此间有何不妥?
一旁的谷粼当然也听见萧骐所言,但依旧一脸清雅笑意,又似略含叹息,随手取过棍儿舀水的勺儿,轻巧的来回舀入小灶上的烧水壶。
这萧骐,越是相处,越是能发现他那雍容大度才华不凡的谦谦君子之行中偶又带了孩童般的恶质。
人,岂乃天神,总无完人,圣人善藏也。
而萧骐,这皇朝数一数二的皇子,藏了这么多年,如今是藏不住了,还是不愿藏了呢?
思及此,她舀水的动作放缓,忽而摇摇头,付之一笑,略带自嘲。
不是皇子,不是北麒,而只是萧骐,能做回自己,乃人间痛快之事也。
她未免过于忧虑罢了,啥时候来的妇道人家之婆妈心性!
谷粼抿唇,不禁想到,这几夜也不知怎的,自入了军帐后,日里虽不能见着他,却不禁时时想起他,想想便知应是心中有了变化,而她很快的接受了这份变化,貌似还带了些愉悦。
而夜里,每每子时定能见他悄悄接自己入王帐,压制恶毒。之后,萧骐总会搂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取暖,然后缓缓睡去。待他睡熟时,毒气尚未全褪的她总会悄悄睁开眼睛,端看着他雍雅俊秀的脸容,那细致的五官,那白皙的脸颊,那长长的眼睫,那丰润的双唇,那如丝绸的乌发,虽不见那深潭一般的黑眸,但这般独有静谧风情,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她独有了。
不记得是哪一夜,当她觉得萧骐已然入眠时,没睁眼却忽然哑声道:
“也只有韵儿你在我身旁,骐才能得这番安睡……”
说罢,他便沉沉睡去,意识因恶毒尚有些清明的她闻言不免怔然,虽心里明白萧骐白日忙于军务,废寝忘食,夜里还要用护体的内力为她压制恶毒。日日如此,即便是北麒,也会对他的身子产生极大的伤害,疲劳只是其之伊始罢了。但他却把这份劳累过度的倦意,说成了她的一种赐予……
温然君子如萧骐,他这般深情,要是她某日当真离去了,又该如何是好……
舀水的手终于慢慢将烧水壶灌满,棍儿一脸歉意的接手投木烧水,谷粼转身随手取出一包茶叶,幽香四溢,任谁一闻都知那茶乃极品。
打开抱住茶叶的布卷,谷粼贼贼笑道:“西云国御茶,凤凰单丛,你小子今夜有福了!”
闻言,棍儿正要兴奋叫喊时,裴持天那低沉的话音缓缓传来:
“虎韬卧龙图攻守间假意受伏,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且重三军拒守,先行陷敌,后必埋伏,是极为大型的杀阵。然我军三阵虽有一阵是幻阵三才,良才者轻易能操控阵局,但鹤翼一阵已为敌所破,偃月一阵还有待训练,成效如何尚不可知。胜负虽我方大些,但所受之风险,实乃大焉。”
棍儿一听,眼神发憷,仿佛听到了极大机密一般,已然全忘了谷粼手中的凤凰单丛,满头冒出斗大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