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顿了顿,“要逃吗?”
“逃,一定得逃,不然连活下去的机会都不会有。”太守大人对他有恩,他说什么都不能让大人的最后一丝血脉也殁于这场魂祸中。
野风不语地看他走去一旁拿来几套整齐的男装置在床上,而后又再去取来一柄剪刀。
“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赵元广不舍地看着她的长发,却不得不硬起心肠。
第五章
闻言的她,稍稍思忖了一会儿,便将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一把捉来胸前,毫不犹豫地剪下一大把,由着赵元广亲手为她束了个男子发髻,接着她起身下床,走至屏风后将衣裳换上,打扮周正后,她又倒了碗白水来到他的面前跪下,两手高举着茶碗。
“孙儿野风拜见祖父。”
赵元广强忍下喉间的酸楚,为她的聪慧,也为了她不得不抛弃的那些,他伸出手接过茶碗喝下,语调沙哑地对她道。
“今后……祖父要你学什么你就得学什么,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祖父会把所知的一切教授于你,为了你的父母,为了你自己,日后你要顶天立地的活下去。”
“是。”她伏下身子朝他深深叩首。
晨光初初破晓,在村中还弥漫着晨雾的时分,野风与赵元广走出家门在大门上落锁,带着不多的行李,踩着微微湿润的村中小道离开了。
当他们越过国界不久,在邻国深山中的一处驿站休息时,听驿站中走商的商人提起,那个有着美丽的海岸线、她曾经的故乡沙屿国,已经在众多魂主所发起的诸多战役中没了。
听闻这消息的他俩,面上并无意外的表情,他们照旧吃睡作息毫无异状,只是在天亮离开这处驿站时,脚下的步子默默加快了几分。
三年后,于西苑国大都中最热闹的一家客栈外,野风接过来客递来的马绳,将疲累的马儿牵进客用的马厩中,刷过马背、喂完水草,这才结束了一整日的工作。
她边走向客栈后头小巷,边自怀中取出一只豪客打赏的小银袋,以指头点算过里头的碎银数量后,她脚步轻快地绕过小巷,踏进一间租赁的民房中。
“爷爷,我回来了!”
折好最后一件衣裳的赵元广抬起头,含笑地看向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的野风。
这三年来,他们辗转去过许多地方,他们上山种过果树,也去海边晒过盐,挖过煤也跑过商,来到这西苑国后,她便从跑商商人身边的小厮,变成了在酒楼里跑堂兼牵马小厮,而他,则是被酒楼所聘的账房。
以往那个曾被他背在背上的小女孩,如今已学会种田骑马、进山打猎、跑堂算账,每天在客栈里招呼商客往来,不但眼界开了、懂得世故和圆融了,她身上官家少女的影子,更是早就淡得已再瞧不见。
可是,光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明日咱们就离开这儿。”赵元广收回目光,边说边把折好的衣裳放进准备好的包袱里。
“这么快?”原本满心兴高采烈的野风一愣,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几个月,转眼又要再次上路。
“这儿你能学的都已学会,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天下很广,世界更是辽阔,眼下她已能把日子过得如鱼得水,那便也够了,她可不能永远只窝在这儿当个小厮。
“接下来要上哪?”野风没什么精神地问,一想到又要奔波劳顿,她就无比怀念这阵子安稳的日子。
赵元广在她顶上轻敲一记,并顺手取走她手中的那只银袋。
“你该问的是接下来你要学些什么。”再让她待下去,她逢客便溜须拍马的功夫可就愈来愈厉害了,她是打算一辈子当个靠着打赏过日子的小厮吗?
“我该学什么?”她才几岁而已,就已经学了拉拉杂杂一大箩筐了,虽不是样样都专精,可也够用了,偏偏他就是认为艺多不压身,老要她多学点别的,也害得他们老像浮萍似的,一国又一国的漂过来漂过去。
“医药。”赵元广整理好包袱,将趴在桌上的她拉起来坐正,“你外祖可是个名医,你娘也有这方面的天分,而你嘛……”野风搔着发,“我就是打发时间背过几本医书而已。”当年她在大牢中,漫漫长夜里,除了挖洞外也就只剩背书这娱乐了,谁让她逃出外祖家时怀里就只塞了几本医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