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珀蹲下身,用手扒开松软的浮土,露出里面慌忙掩埋时被埋入的草叶。他回头向着缁兰笑笑示意,缁兰强行塞给中年人一把铲子,同时自己也扬起了铁铲。
“动土吧。”
随着一铲铲泥土的起落,墓坑的轮廓清晰地显现了出来。那的确是一个相当大的墓坑,长方形,长度大约有十五尺,宽度也在九尺以上——实在是大过头了,简直像一个小房子,得装多少殉葬品啊……泥土本就松软,到了相当的高度,铲头“喀”的一声,碰到了木质。
薛家人顿时踌躇起来。白三珀跳下墓坑,抚摸着棺盖的裂缝。棺钉的确已经被起开,仓促之间甚至连棺盖也盖歪了,棺身与棺盖间存在着细细一线缝隙。缁兰也已经一跃上了地面,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柄短剑以防不测,就要将棺盖挪开——
随着巨大的轰鸣,在场人无不屏住了呼吸。棺盖一寸寸挪开,漆黑的内棺如同通往地狱的深渊。夕阳金红的亮光顺着棺内的阴影向内侵蚀蔓延,一方清晰之上,所有人眸中是掩不住的惊愕——木棺内,棺盖已经挪开了一半,可是里面赫然是空无一物!白三珀蹙着眉,刚准备下去看看,只见随着巨大棺盖的挪动,一角雪白的纱色在光亮中显露了出来。
没有人能够忘记这一刻眸中所现的惊艳吧?白色纱衣的下摆沿着白皙肌肤的轮廓蜿蜒而上,散落在青花瓷面上,简直如同浮上水面盛开的白莲。当那一头柔和的金发宛如梦幻般被夕阳的余晖笼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亦幻亦真的朦胧之感,甚至忘记了惊讶。
——梦中的美丽少女……
金发的少女缓缓抬起了头,血色眸子在金红色夕阳下,没有焦点而静静闪烁着腥红的光芒。抱着青花瓷瓶的少女像是刚刚睡醒一般,缓缓舒展开一个疑惑而迷茫的微笑,语声轻软却又清澈无比:
“天,亮了吗?”
胭脂墓(肆) -----------------尾声-------------
“所以说啊,是当初祖母在祖父下葬的时候,才将,将绛罗庶祖母推进空墓,封了起来的……”薛亭站在店门口,别扭地叙述。
“说到底还是因为嫉妒吧?毕竟老夫人怎么看也不像那种会容忍自己丈夫宠爱小妾,而冷落自己的人,”白三珀悠闲咬着桂花糕,一脸“好好吃”的陶醉样,“不过老太爷的墓里面竟然除了绛罗和瓷瓶什么也没有……真令人费解。”
“是啊……最终还是听从您的意见,让祖母跟别人合葬了——那个人到底是谁呢?不过现在绛罗小祖母一回来,我就完全轻松了呢!”薛亭神采奕奕,双眼放着光,“现在家里比祖母在的时候还井井有条!我什么事都不用去管了呢!”
“哈……还真是个能干的女人……一个人在墓里睡了五十年,真是不简单。”
无视了白三珀敷衍的感叹,薛亭继续兴奋地叙述:“虽然突然多了个庶祖母感觉很奇怪,但绛罗祖母简直就是上天赐给薛家的礼物啊……”
“话说回来,”白三珀不怀好意笑着打断,“绛罗夫人还真是个大美人……”
“哈?”
望着一脸不解的薛亭,白三珀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我在想啊,如果我把绛罗夫人弄到手,入赘到你家,那你该怎样称呼我才好呢?”
“白,白老板!明知道这话听起来这么难听,您还是执意要说出来吗?!”
薛亭正涨红了脸吐着槽,站在一旁的缁兰突然拉了拉白三珀的衣袖。
金发血瞳的少女微笑着静静站在巷口。
“哎?绛罗祖母?”
少女已经换下了那一袭雪白的纱衣,镶银边的杏黄色秋衫与她同样相称。她的一头长发梳成了金色的坠马髻,玉簪斜飞,不施粉黛,发间别着一朵小白花,在秋日不明不晦的光线下更加美得惊人。
“嗯。我是特地来感谢白老板的,”绛罗温和微笑着,“另外薛亭,家中前几日的账目好像不是很对得上……”
“哎哎?!对不上吗?!”像是惟恐自己的管理有什么差池,薛亭慌忙道着别,跑过了拐角。
这个支开的举动太过于明显,白三珀依旧从容微笑着问候:“绛罗夫人近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