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轩青止眉眼渐渐温冷:“让我想想,是地府被困于月冕不得出,九莽妖兽羁押之地一夜之间荡然无存,还是昧谷左右二翼近三十万盟族被屠戮殆尽?”只九莽妖兽一事,便让世间尽知常轩盛名。九莽妖兽尽跳出六界,不可斩杀,常轩竟将其尽数炼化。她知此事后率昧谷之人匆匆赶到,也只来得及救下浅素仙人与方泽,其余妖兽,要么被炼化的尸骨无存,要么被钉于方峒之渊。
“怎么不说话了,这种种都有你这个上神在后运筹,不是吗。”天帝已不在,将昧谷逼到如此境地,长祺做不到。
“昧谷也亡了两个上仙,天界死在昧谷手中之人不计其数,为威吓世间屠了无罪之人,罪恶满盈。”常轩淡淡道,看将她额间碎发微抿:“你们与仙界,又有何不同。”
“倒是。”青止轻笑点头,将他手拂开:“越说越饿了些,你在这里稍等,许久未尝过我的手艺,不知你如今是否吃得惯。”
“若是你做的,我该是吃得惯。”常轩同她并肩,轻拽她衣袖笑道:“走吧。”
“主人不该救我。”床上之人静静看着面前男子:“我背叛了魔界,理应处死。”
琅馗眼有冷意:“当初我将你从狼口中救下,不是让你一时不痛快就寻死觅活的。你的命是我给的,要收,也轮不到阎王去收。”说罢,便将手中青碗递过去:“这药汤,连喝三个月,你方再无性命之忧。”
绾铃将碗接过,轻道:“我身中主人的千蛊针,主人不是曾说过,千蛊针此物,世间从无解药吗。”
“是。”琅馗替她轻将锦被盖于身上,冷然道:“所以我放了三千精魄至纯之人的血才将宁方石尽数碎于你的体内,将毒逼出。你现在的命,是用三千个无辜之人的性命换回来的。”
“你以前再如何恨我一时要置你于死地,现在我也偿清了。你的命,还是我的。”
“整整三千人。”绾铃眼神晦暗不明却微有嘲笑道:“只救我一人便要了这三千人的性命,我死后地府怕是都收不进我这一身血腥戾气。”是主人亲手将千蛊针交给连自己都不曾知道的心腹,是那心腹亲接到的命令,是主人想要自己死,怎么如今又千方百计的要自己活。自己于主人心中,只是个连性命都任由他握紧的蝼蚁。
琅馗似看穿她般,弯腰将药汤喂于她口中,一勺一勺,手轻平稳:“你如何想我不管,你只要养好身子,再随时听命于我。你身上的斑斓骨,必要活体取骨。”
对。绾铃轻嘲,是因自己还有斑斓骨。
“魔界死了很多人,也已再没有你所恨之人。有些事,会有人日后一一讲给你听。”
“主人是在说,魔界长老皆都不在了?”绾铃微怔:“不可能。魔界长老盘踞魔界已久,根深蒂固,主人如何能将他们除去。”
“当初我借仙界之手除去当归,后昧谷与我联手,除了其余人。”琅馗起身将窗户关上,驱散了血腥之气:“你当初救走之人本是苟延残喘,活不过三年。是昧谷在仙界出尔反尔之时团团逼压犯仄,我便应了。”
“只不过,她的命要用魔界那几个长老的全部魂魄修为来换。”所以自己才与昧谷一拍即合,所以魔界才有今时今日。
“这哪里是合篍葛开的时候。”青止走在他身前,鼻翼间淡淡香气萦绕,抬剑轻笑:“你又骗我。”
常轩拉过她手腕间,横腰揽起,纵身向下跃去:“我说是,便是。”疾风贴着耳边簌簌过去,微凉意穿过脖颈,常轩将衣袖挡着她侧脸,低头看她,鼻尖偶然间点着她鼻端,气息温热。
青止微垂眸,道:“这地方我来过,可我未见过。”
不过须臾便已脚点地,常轩将她轻揽身至一块青石上,笑道:“这山下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这湍急水流中的几块青石,此地奇特,不同于上方,合篍葛生于水中。”
“站着?”青止哑然失笑,微躲了他伸至她发顶的手心:“我可不愿。”说完,撩衣而坐,双腿浸于湍急清流中,觉他已随同自己盘腿坐于青石上,才道:“这里香气都已被清流冲散,你若不言,我哪里会知有合篍葛卧于水中。”
常轩侧头看她,将指尖轻递出,握住她指尖轻道:“现在,可看清楚了?”须臾间二人周身点点微光泛起,顺着水流蔓延而去。青止七年内看不清楚的眼眸被点染,竟有光点渐渐练成温柔的线,描摹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