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的一本正经,表情全不是那么回事,再配合她分外随意的吃相,薛六十分怀疑,这话根本就是她自己胡诌的,除了有点影射试探他的意思,诌的没什么毛病。
薛六不置可否,一边吃一边随意的扫了她几眼,见她吃了几口汤饭后眉峰微敛,好似没有吃饱的样子,便又抓起一只干粮啃了两口,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薛六几不可见的动动嘴角,心说这饭量怕不是得赶上一个汉子。
叶长安受其不那么友善的气质以及毫无拘束的举止所累,看上去像是个养糙了的姑娘,但其实长的非常精致,再加上眼下灯下瞧人,越发衬出几分柔和。
不过柔和二字不怎么适合她,尤其眼角一点泪痣,恰好勾在了上扬的眼线处,仿佛不经意间抖落的墨点,氤氲出了几分朦胧的妖意,低垂眼睑的时候,好似要斜飞出鬓。
若非一身布衣所困,或许会张扬出天际。
薛六多看了两眼,才若无其事的继续搅动汤羹。
叶长安吃饱喝足,起身告辞,“郎君不要忘了十五的庙会。”她忽然上下打量了一下薛六,才发现这厮依旧脚蹬木屐,然后将要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换不换衣裳也就那么回事了吧,这厮恐怕瞧不上张家姑娘的。
叶长安这次没翻墙头,走了正门,然而她前脚刚走,后脚就跟了一个翻墙头而入的家伙。
兵乓一阵过后,扯着嗓子喊道:“啊啊爷要冷死了,这鸟地方如何这样冷那!”
薛六嘴角一抽,此时他很想回叶长安一句,门锁难防小人,高墙最怕遇上不要脸的人。
……
叶长安再回家的时候,挂在墙头上耀武扬威的五彩鹌鹑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哼笑,心说还是位念旧的菩萨。
她懒的开锁,翻墙进了自家院中,走到窗户底下摸索一气,果真又在窗棂上抠了块石头出来,叶长安琢磨了一会,摸黑进了她爷娘的屋子。
这里久无人进,一股泛着霉味的烟尘气扑面而来,她捏着鼻子,就着透窗而入的月光,来到墙边的一排柜子旁。
她不常进这个屋子,更加没有翻动过这里的物件,所以习惯性的只看不动,她从身上掏了一只火折子出来,点燃后,就着有限的一点亮光,细细观察柜门,发现在柜门边角处,有一极细的划痕,像是某种尖利的丝条所致。
叶长安脸上晦暗不明,蹲在地上出了会子神,然后灭掉火折子,起身回到自己房间,四仰八叉的往炕上一躺,以最快的速度扫空脑袋里的杂乱思绪,以求尽早入睡。
没有什么是比睡觉还重要的。
翌日一早,叶长安准时进衙门上职,今日她要去渔溪坊张家,与张家娘子约见面的时辰地点,还未出门,便被刘媒官叫住。
“长安那,你真要去见张家娘子嘛,要不我替你去跑一趟得了。”
刘媒官是个热心肠,知道她跟张家不那么对付,好心替她跑一趟腿。
叶长安回说,“便不劳烦刘嫂子罢,您不是吃过张娘子的亏吗,横竖要有人去,还是我自个去吧。”
整个官媒衙门,并不止刘媒官吃过张娘子的亏,前前后后,不说全部阵亡,也亡的八九不离十,不然不至于落在叶长安头上,归根究底不是媒人的问题,是说媒的对象不好伺候。
至于张家跟叶长安的龌龊,还得从彦娘那头说起,彦娘传闻中的姘头里面,就有张屠户的身影,是以张娘子跟她娘,从来都不待见彦娘,彦娘没了就不待见叶长安,总之没有道理的厌恶到底。
张屠户家门面不小,十分容易辨认,叶长安只身前往,见院门大开便走了进去,张家有门房,叶长安打招呼说明来意,由门房通传,片刻功夫,就瞧见了张娘子的身影。
张娘子闺名知贤,本人跟名字半点不沾边,但长的是真好看,嫩柳儿似的身条,鹅蛋脸弯月眉,乍一看娴静可爱,一张嘴就变了味,丝丝冒着刻薄气儿。
“呦,是叶媒官啊,稀客嘛,有甚指教那?”
“指教谈不上,是来与张娘子约见面时辰的,十五日庙会,薛郎君同意与您见一面。”
“他同意我还没同意呢,常乐县是没有周正的男人了吗,又臭又老的破皮匠,配进我家门吗?”
叶长安抄手,不咸不淡的掀了一下眼皮,“常乐县并非没有周正的男人,其中五成不愿做上门女婿,三成没有才学又无上进心,已经被令尊明确拒之门外,剩下的两成,一半寒酸小气,一半性情不投,皆被张娘子自己回绝,眼下常乐县中,年龄条件合适的,唯有薛郎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