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者渐渐投入这段故事,那个性格刚强的女子似乎正从园子的某个角落款款走来,她周身萦绕着寂寥。
“这也是我从一名男妓变为她一个人的男宠的最大原因。”
最真实而残酷的话语从当事人口中说出,这时听来轻巧,但想想碧落是如何承受这一切的,心中跟灌了铅似的。
“那你还爱她?”
“你不该不懂,因为你也不是像我一样卑微地爱着么。”碧落的眼神仅从白霜身上一扫而过,随后落到玄参身上。
玄参不想听这孤魂野鬼将他生前的那些恩怨,他只担心白霜的身体。
再看白霜,她被碧落一眼看穿,神色闪躲,加之心痛导致的脸色苍白,更惹人心疼。
“既然你对这段感情有遗憾……你也喝了那茶……”她努力拼凑出来一些遗漏的东西,“难道你——早就吃了解药!”
一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存心发难,她心里总是堵得发慌。
“没有。”对方利落的回答让另外两人摸不着头脑。
碧落得意地朝玄参抛了个媚眼,继续道:“这‘柔肠寸断’根本没有解药,就算有,那也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玄参被彻底激怒,一张拍碎了床边的一张雕花几案,木屑四溅,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木材香味,古朴而沉寂。
白霜着实不愿见到他再入魔道,可瞧这光景,竟是覆水难收,便强忍着心头的强烈情绪,拖住他不让他胡来。
“玄参哥哥!中了‘柔肠寸断’的人是我,对自己的身体当然是自己最清楚,我也不小了,万事都有分寸,你不能总替我做主张。”
玄参被白霜拽着一只手,若再向前便可了断这只鬼魅,但白霜也会同时被他拖带下床。只犹豫了短短一瞬,他选择妥协。
呵呵,堂堂尊上要向自己的徒弟妥协,他这是头一遭;白霜又如何不知自己已经逾越了太多,心虚归心虚,起码能救碧落一时,这也值得。
“碧落,你受伤了。”她下床将碧落扶到床边,一同坐下了。
女子不同于男子,白霜说那句‘碧落,你受伤了’的语气是这样温柔而怜惜,她的一双手掌接触到鬼魅冰冷的躯体,慢慢传递去一层又一层累积起来暖意,柔软纤细的手臂支撑起男子高大的身躯,这样近的距离,足以让每个人特有的体香溜进碧落的鼻翼。
每一个动作或是表情都被玄参细细观察着,他想自己大概也有幸得白霜如此照顾,只是那时他是不省人事的。
“身体的伤可不比心头的伤。”如果他对玄参的态度是挑逗、暧昧的,那么对白霜的态度却是真诚、得体的,说话间少了风尘味,多了些清冷的气息。
可见白霜当时并不是完全出现了幻觉,碧落的气质里确实有一部分很像玄参。
“你的‘柔肠寸断’应该不是用来对付我的吧?”眼前人的表情让她相信那一杯茶或许只是个恶作剧,只是一种无心的尝试。寂寞太久的心都是如此。
碧落笑笑,指指自己的左边胸膛说:“心疼的感觉让我想起自己生前的美好时光,而你——只是个意外。”
是了,哪怕是鬼魅也只能揣测人心,哪能看透人心。玄参和白霜看上去是这样恩爱,他们又骗他说是夫妻,碧落又怎能知道玄参正是白霜感情的遗憾呢?一杯茶,只是用来唤醒自己知觉的茶,却无意间成了另一个人的□□,你说这是谁的过错?
碧落向白霜解释:此茶不会置人于死地,致觉也是一时的。
玄参二人稍微安心了些,白霜又不安分地打听那个叫‘黄泉’的女子的往事。
“她现在去哪儿了?也去世了吗?”
“没有,她跟另外一个男人跑了。”碧落的眼睛像一潭似水,叫白霜不忍再看。
这种心情如何不煎熬,爱她爱到放弃尊严,最后得到的却是背叛。
“然后呢?”白霜小心地追问。
“然后我一个人被丢弃在寒园,后来所有的日子都用来等候,直到我意识到自己——自己已经不是个人了。”碧落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猛烈收缩。
白霜难以想象,等候一个人,再也没有时间的概念,直到成为一具枯骨,灵魂没有了居所,却徘徊在原地不肯离去。
“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坚持呢?”她的声音微颤,玄参这个旁听者都听出了白霜的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