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千金贼_作者:河山不改(211)

2018-03-08 河山不改

  大婚那日,当朝新婚驸马,她的父亲,饮酒三杯成诗一首,一首《点红妆》赞尽他与王女之间的恩爱情意,羡煞世人传为佳话。

  一时间,茶馆里说书的,戏院里唱戏的,就连青楼中会哼点小曲儿的,都少不了常常用各自的方式,为客人叙述这一对模范夫妻的故事。

  在那些日日传唱着《点红妆》的日子里,已然沦为下等厨娘的娘亲看不出有多伤神,却总会抱着她自言自语般低低的笑:“步月,宝贝,他留给我的宝贝……”

  笑过之后,又轻轻哼唱起来:

  皎皎当春月,

  脉脉隔雕棂。

  夜彻步芳阴,

  徘徊惜娉婷。

  ……

  字句很美,但自她记事起,她便一直不喜欢《步月吟》这首诗。负心男人写的滥情诗,有什么好,哪里值得娘亲这般念念不忘。

  可她却很喜欢步月这个名字,因为这名字是娘亲为她起的,哪怕这名字背后仍旧是娘亲对她父亲割舍不断的深深思念。

  时光流逝如江水涛涛,又过两年,她长到三岁时,她那位当了驸马做了大官的父亲提议要携妻春游,赏一赏国家大好山河。

  这一赏便一路赏到了他的故乡,她和娘亲所在的城镇。

  那一天,镇子的街道里有王宫车队浩浩荡荡,车队的仪驾上坐着她的父亲还有他的王族妻子。

  那一天,镇子的街道边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众人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只为看一眼这对传闻里的模范恩爱夫妻。

  那一天,娘亲带着她挤在闷热的人推里,指着仪驾上那清隽的男子低低的朝她道:“看,那就是你的父亲,多英俊。”

  那时她看着那样光鲜亮丽的父亲,心里在想,英俊,着实英俊,独有其表,斯文败类。

  眼见着车队仪驾缓缓自她面前经过,她突然撒开了娘亲的手,直直冲到了仪驾前。

  车队猛地一停,众人齐齐一惊,她抬手指着仪驾里他的父亲,说:“你,好。”

  你,忘恩负义薄幸滥情,好,真好——

  她说得极冷,父亲听得一愣,微微沉下了脸色,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时娘亲慌忙从人群堆里挤出来,抱住她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赔着罪。

  那天春光暖软,洒在娘亲破洞补丁的粗布麻衣上,映照在娘亲微散的鬓角,隐隐可见几根灰白银丝。

  父亲没有仔细去看这样卑微的娘亲,挥挥手示意在旁的侍从将她们赶到街边。

  车队又一次缓缓上路,她听见那纱帘轻飘的仪驾里飘出父亲稍显不悦的话语:“真是晦气……”

  真是晦气,让那样一身灰尘的娘亲入了他的眼。

  夜风乍起,冲开帘子闯入营帐,掠得桌上烛火猛然一摇。殷十三看见步生娇突然死死揪紧了身下的床单,像是在隐忍克制着顷刻翻涌而起的滔天杀意。

  她攥得很紧,像是发了狠一般,眼见掌心便要渗出血来,殷十三连忙去掰她的手指,“步月,步月,醒醒……”

  步生娇却没有醒,像是陷进了记忆最深处的角落里,外界的声音传不进去,她自己也出不来。

  忽有一双手抚上她的脸颊,暖得像那冬日厨房里的炭火,掌心和指腹长有微薄的茧,刮擦在她脸上的皮肤,微痒。

  记忆里,娘亲的那双手便是这般触感。

  殷十三正抚着步生娇的侧脸低低安抚,她忽然翻了个身,捉住他的手掌将他拉到床上,偎进他的怀里。

  这怀抱也很暖,像那悬挂在太阳边上的云彩,又柔又软,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每当娘亲这般抱着她,她便觉得开心,就像现在一样。

  所以这人果然是娘亲没错。

  于是步生娇越发紧的抱住殷十三,将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埋进他的胸口。

  殷十三虽然很高兴她这般亲近自己,却又担心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给闷死,他稍稍后退几分调整了一下姿势,动作间,步生娇皱起眉心紧紧揪着他的衣服有些抗拒,像是在害怕他的远去。

  殷十三揽着她与自己靠近了些,又伸手在她的肩背上一下一下轻而缓的拍着。这个动作还是他某次无意撞见他家主子哄着主子夫人睡觉时,跟他那位主子学来的。

  据说这个动作的杀伤力极大,可以驱散烦恼,安抚暴躁,赶走不开心。

  步生娇果然渐渐舒展了眉头平静下来——小的时候,娘亲也总是这般哄着她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