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有的。”乐正萱轻叹,“他是泽国的世子殿下,未来的王,他是要成就千秋帝业的人,他的对手是整个大苍帝国,那么他就应该是最强势最果决最无情的人,他应该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可以容忍旁人一丝一毫的背叛和辜负。他怎么可以因为父母的关系,就隐忍委屈了自己?养虎终成患,该杀的人就得杀,他啊,不应该留情的……”
“……我想逼他下手杀了那个影子,于是那一天……”
那一天她走进屋里,在影子身前站定,又俯身将他抱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柔和的问道:“瑢儿,羹汤好喝吗?”
那一瞬间她看见殷瑢眼底骤然迸裂的杀意,她想在这杀意里加一把火,于是便朝他厉声道:“大胆!竖子如何胆敢直视本妃!还不跪下!”
听到这里,柏氿轻抚着手里的短刀,微微垂眸,笃定道:“他……跪下了。”
“是啊……”乐正萱搭上吊桥的绳索,唇角笑意渐显酸涩,“我那个傻儿子啊,跟他爹一模一样……太重情了。我想试一试他隐忍的底线到底在哪……”
所以有时会当着他的面,将那个影子抱在怀里。
可越是试探,便越发觉出问题的严重来。
“无论我怎样逼他,他都只是忍,什么话也不说。后来有一天我问他……”
……瑢儿便是瑢儿,母妃还能认错不成?
“那个时候他心里大概是很委屈的,所以他反问我……”
……您为什么不会认错?
“我告诉他……”
……母妃怎么可能会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认不出来呢?母妃啊,有自己的辨别方法哦。
“后来我又问他……”
……不信的话你仔细想想看,母妃有认不出你的时候吗?
乐正萱握紧了手中绳索,眼底渐渐的泛出些微水光,“那时我在心里想,只要他告诉我,只要他肯告诉我,我马上就去杀了那个影子,这一切都会结束。”
“他不会说的。”柏氿看着乐正萱,道,“就像您不会把这一切告诉他一样。”
乐正萱听得一怔,随后自嘲的笑了笑,“都说知子莫若母,可我这个娘亲啊……竟然还不及你了解他……”
柏氿没有回话,乐正萱又继续道:“后来那个影子要替他去大苍为质,上路的那天,我心里想,若是在这个时候逼他,他总该发狠了吧……”
“可是他最后去了大苍,”柏氿盯着乐正萱,眸光有点冷,“您亲手将他送出去,受了七年的苦。”
乐正萱突然颤了颤,垂眸看向右手当中一道深疤,“我以为他去大苍历练一番之后,总会性情大变,却没想到,九年之后他再回来,却仍旧惦记着要医好我手里的疤……”
言至于此,乐正萱捂住眼睛痛哭起来,“他不可以对我好的。只要天圣帝还在,他就不可以把我当成母亲,我也不能把他当成儿子,否则他就得死。他心头还长着那样一块龙纹,万一被天圣帝查出来这不是刺青而是胎记,他也活不了。我的儿子不能死……所以……”
所以就亲手剜下了那一块皮肉,将这最后的证据毁了个干净。
夜风呼啸而过,吊桥猛地一晃,乐正萱一时间站立不太稳眼见着便要摔下山崖,柏氿伸手扶住她,却突然被她反抓住手臂。
乐正萱抬头朝她看过来,眼底隐有疯狂之色,“二十年,我逼了他整整二十年。我想让他成为最无情最强大的人,可我终究还是没能做到。但是你可以!你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只要你……”
“泽太妃!”柏氿厉喝一声打断乐正萱的话,“您休想让我重蹈您的覆辙。”
乐正萱一怔,柏氿继续道:“如果这就是您不惜举兵五十万前来见我的理由,那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您,您,太失策了。”
天色渐明,一束细长华光从远方山头照过来,有些刺眼。
乐正萱渐渐冷静下来,看着柏氿眼角的那一颗血红泪痣,突然笑了笑,“郡主,你以为你眼角的那颗东西,真的是痣么?”
柏氿皱眉,又听她道:“白木秘术,落血为咒。被咒者将永世孤独。所有在乎你的,还有你在乎的人,都得死。可是我的儿子不能死,而你又不肯让他恨你,那我就只好……让你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