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梅无尽之于她,是师尊,是给她新生命的恩人,地位崇高,宛如父亲;而梅海雁,则像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他任性,他骄傲,却也寂寞,表面看似不在乎是否有娘在身畔,实则渴望母爱,从她身上寻求“娘亲”的模样……
一世的“梅无尽”,一世的“梅海雁”,她加诸的感情,并不相同。
面对梅无尽,她大可依赖,所有麻烦全丢给他去解决,她安心当个废徒儿,天塌下来也有师尊顶着先。
换成了梅海雁,她角色大不同,她会想保护他、疼爱他,看那张稚气漂亮的脸蛋,绽放笑靥,雪霁天晴,教人瞧了心融,不舍他伤心哭泣、孤单寂寞。
不过,仅限于十岁之前的梅海雁,现在的“梅海雁”,又是另一层级的妖孽……
光阴飞逝如梭,交织着四季变化,可对福佑来说,并不显著。
在梅无尽身旁,岁岁年年不觉晓,已停止生长的她,不曾再去细数时日,任凭更迭,时光已于她身上静歇止步,过一年或过一皆是相同的。
人间十几载,以前认为漫长,现在却像眨眼,孩子成长的速度,记载着她忽略的年岁变化。
曾经的小娃娃,已经长得比她高壮,当年得追着她步伐跑,而今,远远走在她前头,还须止步回身,等她跟上。
哭着说窗外树影像妖魔鬼怪,要她陪他一块睡的孩子,好似才没多久前的事,如今,颀高身影驻足前方,竟能为她遮蔽烈阳。
“原来,脚短真的走得比较慢。”
梅海雁背靠檐柱,一脚微弯,双臂环胸,脑后长发随兴扎了个束环,从不肯乖乖梳齐盘髻,发梢在肩颈处溢了一身,颜色黑浓胜墨,隐隐夹带光泽。
他脑袋半歪,一绺散发滑落飞扬唇角,长眸漾起调侃笑意,白牙咧开开,额心墨痣加倍显眼。
这句话,能原原本本还给正主儿,感觉真爽!
他等这天,等了足足几年,于是从他年方十二,身长一超过她开始,每天不重复说个七八次,着实不痛快!
“……”当年天真露鸟,往海里一站,妄想能钓鱼钓虾的傻孩子,我怀念你!
十七岁的梅海雁,等待福佑缓步踱来,她也懒得加快速度,激将法对她没用,爱等让他去等,她又没逼他等,他少爷嫌烦可以先走一步,不送。
显然他少爷非但不烦,还乐此不疲,以调戏她为己任。
“你太早停止成长了,现在咱俩一块走出去,旁人还当你是我妹子。”他比画两人身高。
“……”当年听她撒谎,说她身患怪病,再也无法长大,哭得淅沥哗啦,抱紧她,嚷着“没关系,以后有我保护你!”的可爱小娃,已湮没时光洪流中,一去不复返。
成长,真是一件残酷之事。
“不过这样也好,我才有迎头赶上的机会……”他低声说了一句,福佑有听见,本能认为他暗喻“身高”,不想自取其辱地追问,换来他的补充嘲弄。
他的坏嘴,这些年她习惯到麻木了。
“雁哥哥!雁哥哥!”
号称蛟龙寨最可爱的小鲜花,二叔唯一掌上明珠,佟海乐,远远朝这儿飞奔而来,人小声响嗓儿甜,梳高的双髻旁簪满鲜花,衬托粉色脸蛋加倍俏美。
这一代的异姓孩子,皆列“海”字辈,承继父亲金兰之谊。
打小,佟海乐就爱缠梅海雁,老在他身后雁哥哥长、雁哥哥短,小小少女的心事,如琉璃澄澈透明,对梅海雁的倾慕崇拜,谁人不晓?
长辈乐见其成,若双方儿女有意,亲上加亲何尝不可。
福佑也觉得,这一世,佟海乐应该是梅海雁的姻缘,两人很是般配。
青梅竹马、父执辈称兄道弟、指腹为婚……诸多书中桥段,全集中在两人身上,不成一对,天理难容。
师尊入了人世,本就会经历这些,娶妻生子、生老病死。
他迎娶佟海乐,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这念头,带来了陌生的郁闷感,福佑太陌生,于是选择忽视。
八成是她对“后娘”存有阴影,师尊娶妻等同于多了个师娘,难怪她不舒服。
“不是嫌我倒霉?跟过来做啥?你最好离我远点!”梅海雁不给佟海乐好脸色,拉住福佑便要走。
“是潮哥哥他们先那么说的,人家……人家只是附和一下,玩笑话而已,不是真的嫌雁哥哥,你别生乐乐的气嘛!”佟海乐拎高裙摆,追在后方,努力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