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碗,回到屋内,发觉有客拜访,她吃惊之余,也很失礼地想——霉神竟有朋友上门?
她替访客倒了茶水端去,听见对话,更意外的是,来者非客,而是……上门求医?!
“你是……大夫?”客人走后,他收拾桌面,她在一旁帮忙时问道。
“是呀,别瞧我这样,我医术相当了得呢。”自夸自擂,完全没在客气。
霉神当大夫……是想医人,还是害人?
他又笑着说:“只不过,会找上我,都是些走投无路的家伙,无人能医、无法可治。”
“可是被你触碰的人,不是会……”
“倒霉?是呀,区区霉运沾身,与命相比,算得上什么。”他塞给她几本医书,要她按甲乙丙丁顺序摆回柜中。
她看着无比陌生的鬼画符,皱眉。“我不识字。”一抹自卑,浮现她眼底。
生前,劳务都做不完了,哪有闲功夫读书,也没人允准的。
“这容易,我教你。”
梅无尽非随口说说,当下备妥纸墨笔砚,开始上课。
笔尖蘸墨,他思索从何下手。
“来,这是你的名字,先认识认识它们吧。”他在纸间写下两字,行云流水,她盯了好半晌,试图握紧笔学着,一笔一画,笨拙而迟缓。
他纠正她握笔方式,调整一根根指节摆放位置,她很不习惯,险些手滑,他掌心领着她握,又写了一遍那两字。
福佑,她的名。
原来那两字,这么好看,还是……耳里听见,他嗓音温润,说着“福”字的词意,恁般美好。
她爹提过,福佑这名字,是她娘在生产前便取好的,不论男女,皆叫福佑,望孩子一生总能福运护佑,不求显达富贵,但求不愁吃穿。
“多练习写,将它记下,嗯……再来从简单的学起,天空的天——”他一笔写下。
“你的名字,怎么写?”她突然开口。
那三字,她也很想认识……想知道,关于他更多更多的事。
“我名字不容易,不过你想知道的话……梅、无、尽,这么写。”他走笔轻灵,写来流畅,字字如画,飘逸劲美,带领她一并纸间游走。
“好难……”尤其最后一个,根本写不完一般,看得她眼都花了。
“对初学者来说,确实太难了。”她的苦恼表情,逗笑他。
“这个字,就是霉神的霉?”她指向头一字。
“它是梅花的梅,霉神是这么写的。”他笔锋再落,好看字迹填于纸张一角。
“为何不是‘霉’无尽?”而要换另一个同音字?
“哪好直接表明我身份,这个霉,是倒霉的霉,而霉运的霉,要这么写,有人称我霉神,有人则用霉神,但这霉呢,也是发霉、霉味的霉,我不喜欢被挂上‘霉’字……”他边说边写,提到哪个字,哪字便落于纸间。
三言两语中,自然而然又教她许多个字。
学习过程似闲聊、像玩乐,更像说故事,他既不严厉,不打人板子,又极富耐心,无论她写错多少遍,他都不动怒,笑靥半分未减,一教再教。
还会将该字在远古之际,神祇如何造就它,如何透过使者教导给下界人们,从最初时的简单图绘,逐渐演变为美丽文字,他一笔笔绘
下,“水”是如何来,“山”又是怎生演变,好记又易懂,几乎是听过了便不会忘。
她迷上了练字,一得空便是握牢笔杆,埋首纸张间,看着他的字迹,一笔一画模仿,他前一日教过的字,她次日字字写上百遍。
纯属兴趣的学习,事半功倍,她很快认识大半文字,开始听从他的意见,读起柜上各式书册,若遇不明所以的字词,再去问他。
习字好玩,读书也好玩,全是她上世没能接触之物,环境不允许女子学习,一辈子只字未识,是多少女人安于接受的命运。
当她学习越多,他面上笑容也越深,奖励她勤学不倦,不辜负他苦心。
他一笑起来,特别好看,眉与眼柔柔的、暖暖的,像她新读的句子一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一她问过他其意,他为她解答,她听毕,就觉得这两句,活脱脱是形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