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太后声音冷凝,“她中了玉露合欢散,你若不肯救她,那她就必死无疑!你若自伤,她也必死无疑!”正是因为知道仲奕和阿离的感情,她才愿意冒险一试,即使赌上跟儿子反目成仇的可能,她也不会退让。“一个时辰。你记住,她还剩一个时辰的时间。”
语毕,太后深吸了口气,随即旋身离去。
仲奕脚步踉跄地走向殿内。
四周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知道,母后一旦下了决心,自己和阿离就绝无逃出的可能。
可是……阿离,怎会是女人?
阿璃汗如雨下,额前鬓边垂下的几缕发丝、湿嗒嗒地贴在脸上。她双手紧攥着衣襟,眼中泪水盈盈,像是极为难受。
“仲奕,”她的声音中夹杂着喘息,“找到出去的法子了吗?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跟人说话。”
阿璃尚未意识到,此时她已内力全失。身体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而唯一清晰的、带着一种不可遏抑的强烈感觉,就是从小腹间涌进四肢百骸的灼热。
仲奕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在榻沿边坐下,怔怔地看着阿璃。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她时,她穿着件极不合身的灰色短袄,手脸冻得通红,站在雪地里呆呆望着自己的模样。那天她的脸很脏,反倒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清澈明亮,就像暗夜里的星子似的。
仲奕曾经有过三个弟弟。他最疼爱四弟,喜欢牵着他胖乎乎的小手在御花园里闲逛着,喜欢听他咯咯的笑声,喜欢他隔着老远脆生生地喊自己“二哥”……
一开始时,仲奕也把阿离当作了弟弟,当作了在异国他乡孤苦无依的一点慰藉。可日子久了,他意识到,阿离跟自己的弟弟们还是不一样的。
无论他再怎么疼爱四弟,也有觉得烦的时候。可是对阿离,他从来都只是很喜欢,很喜欢……
“阿离,”仲奕的语气中饱含着一种压抑的情绪,“你没有发烧,而是……可能是中毒了。”
阿璃目光迷离,竭力打起精神来,喃喃道:“我也这样想过,可是,又不觉得哪里痛。”她伸出手,“你扶我坐起来,我试着运一下功。”
仲奕扶着阿璃,想帮她坐起身来,可阿璃全身发软,只能倚在他身上。
阿璃被仲奕轻揽着,不知为何,竟觉得身体内好似有股力量在躁动着,不可控制的来势汹汹。
她呓语般地说:“你就这样抱着我,好不好?”
仲奕抱着阿离,手指轻轻地捋着她额前和鬓边的乱发,“这样,你是不是好受些?”
阿璃费力地点了点头,觉得思维、视觉、听觉,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仲奕低头看着阿璃,一滴泪、无声地落了下来,“阿离,你会不会怪我?你知道吗,我从未像今日这样地恨我的母亲……”
他的弟弟们,全死在了自己母亲的手中。
可他连伤痛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这一切的罪孽,都是因他而起。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母亲不会毒死父王、杀掉自己的四个兄弟、伤害许多无辜的女子……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今日也不会对阿离下手!
仲奕伸出修长的手指,迟疑着,缓缓地收回、又再次伸出,如此反复几次,才最终滑落至阿璃的腰间,慢慢解开了她的袍带。
☆、十三年 (二)
黑袍之下,是一副革制的胸甲,紧紧地裹住了阿璃的上身。
仲奕的手指颤抖地厉害,试了几次,才解开了胸甲。
他一寸一寸地,慢慢地移开了胸甲。下一刻,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会回归为假象。
他的胸口一阵窒闷、透不过气来,下意识地想立即逃开,可又舍不得放下怀里的阿璃。
十三年,阿离竟然瞒了自己十三年!这么多年的耳鬓厮磨,甚至同榻而眠,都未曾有过怀疑。她这样苦心积虑地隐藏,不惜终日以甲束身、遮住了她原本美丽曼妙少女的身体,全都是因为自己……
阿璃觉察到了什么,却又非常模糊不清,头脑中像是发着高烧似的一团眩晕。一会儿,觉得身边的人是仲奕,一会儿,又觉得他不是。她抬起手,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探索着,触碰到的,是一张沾满了泪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