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琢磨着如果以武力解救青遥无望,那风延羲很有可能会用别的方法来换取妹妹的自由。而仲奕的性命,恐怕是急于为兄复仇的慕容煜最感兴趣的筹码。
“其实,公子他……”蘅芜瞅着阿璃的神情,踌躇着开了口,“公子这些年过得也很辛苦。你和东越国君出事的事传回中原的时候,我们正在回宛城的路上。我永远都忘不了他那时的表情……”
“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回到了越州。整个越州城乱成了一片,人心惶惶,就好像北燕马上就要攻打过来似的。小姐也在宫中病倒了,公子去探望她,却不欢而散。”
“你们出海之前,君上曾让人在金三的店里买过几罐石漆。公子因此推断,你们这次出行其实是另有图谋,于是他又赶到峤州,用尽各种法子,找到了你们所乘海船上幸存下来的船工,才知道你们当初不单单只是落水,而是落入了鲨群之中……”
阿璃静静地听蘅芜讲完,歪倚到榻上,手支着头说:“你家公子不是一直都惦记着东越的江山吗?听到我和仲奕葬身鱼腹岂不是十分高兴?”
蘅芜扭头看着阿璃,眉心拧在一起,“你难道就真的不明白公子对你的心意吗?”
阿璃眼眸微垂,语带讥嘲地说:“他对我的心意?他对我的心意就是想让我一辈子不得自由,一辈子活得不自在,一辈子为他所用。”
蘅芜叹了口气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偏激……如果你真喜欢一个人,自然是想一辈子留她在身边。”
阿璃此时满心都是对延羲的火气,冷笑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要是真像你以为的那样看重我,又怎会伤害我、伤害仲奕?他跑去东海把我们捉来,无非就是想拿仲奕去换青遥。”
蘅芜摇头,“不会的。我们去东海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君上还活着。他落海时受了那么重的伤,活下来的机会十分渺茫。再说,就算是为了小姐,公子也不可能作出伤害君上的性命的事。如果非得说公子对他有什么恶意的话,也是因为……”顿了顿,斟酌说道:“小姐因为君上的死而迁怒北燕,以为害死你们的人是慕容煜。可在公子的眼里,你每一次犯险、受伤,都是因为东越仲奕。”
“你难道想告诉我,延羲会因为我而迁怒仲奕,迁怒东越?若真是如此,那他也算得上是不可理喻。”阿璃倒在榻上,顺手扯过毯子盖在脸上,声音瓮瓮的说:“他这个人,总是莫名其妙。我听到他的名字就烦!”
蘅芜低头看着阿璃,突然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似乎有些明白了公子为何不愿来见阿璃。
半晌,她幽幽地说:“可你知道吗,公子确认你死了的那天,一个人在东海边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为他梳头的时候,发现他的一缕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
阿璃曲起手臂,随意地搁在额头上,在毯子下嘀咕了句:“是吗?那可真是难为他了。”
蘅芜紧抿着唇,扭过头,不再多言。
海船一连行了十数日,阿璃依旧被困在了自己的船舱之中、不得外出。衣食住行皆有侍女服侍,也时时有人监视着。蘅芜每天照例过来嘘寒问暖一番,可阿璃用尽办法也挖不出半点有关仲奕的消息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还活着。
阿璃揣测着延羲的用意。只要仲奕在他手中,她就不得不乖乖听话。而仲奕想必也被他用同样的方法威胁着……
除了每天在心里把延羲咒骂上百遍,内力全失的阿璃觉得自己竟然还真是无计可施了。三年无忧无虑的日子,让她在某种程度上变得有些脆弱了。
突如其来打破了平静生活的变故,令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谁道闲情抛掷久 (二)
一连好几晚,阿璃都重复地做着同样的一个梦:自己躺在东海珊瑚岛的那间小木屋中,屋顶淅淅沥沥地漏着雨,雨水越来越多,渐渐将自己淹没其中,无法呼吸、无法动弹。一眨眼间,又回到了三年前跃入鲨群的那一刻,张着血盆大口的鲨鱼近在咫尺,而自己摒息到了极限,马上就要窒息昏厥。慌乱间,却怎么也找不到躲在船底暗舱中的仲奕……
捱到第十九日,海船行驶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阿璃趴在锁住的窗户前,费力地透过窗扇间的缝隙向外张望着。人声喧哗由远至近的渐渐清晰起来,偶尔能见画舫渔船擦肩驶过,海船似乎是泊进了一个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