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怒似嗔的阿璃,梦里勾画过千万次的容颜,如此的熟悉……
慕容煜凄凉一笑。绝望了三年,痛苦了三年,这一刻,她是幻念是心魔是鬼魅又有何妨?
他揽住阿璃,不顾一切地把她拥入了怀中。手臂是那么的用力,仿佛想把她揉入到自己的骨血之中……
失而复得,伊人在怀,他愿意用生命去换取这一刹那的幸福,“阿璃,你要取我的性命就拿去吧。”他埋下头,在阿璃的耳边声音暗哑、带着丝哽咽地说:“这是我欠你的……你要我怎样都行。”
阿璃只穿着被水浸湿的贴身内衣,此时被慕容煜牢牢抱住,不禁心跳如雷,脸涨得通红。一时间,前尘往事、酸甜悲喜、誓言谎言,翻腾沸搅,愈加迷茫矛盾起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竭力稳定心绪,清了清喉咙,低声问道:“当真我要你怎样都行?”
慕容煜抬起身,手指抚上阿璃的面颊,神情温柔而笃定地望着她,“绝不反悔。”
阿璃说:“那好,你放了裴太后和风青遥。”
☆、相逢犹恐是梦中 (二)
慕容煜闻言抬起了眼,对上了阿璃的目光。
那双梦里见过千百回的眼眸,清亮的宛如灿灿星子,又迷茫的好似溶溶月色,压抑着说不出的凄苦与隐衷。
如果说,前一刻他的心中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那么这一刻便是五味杂陈、滋味难辨。
能提出这种要求的,绝非鬼魅,当真是阿璃无疑。
而她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却是因为东越仲奕。
时隔多年,慕容煜已不大记得那位清雅俊逸的东越国君的模样,但他永远也忘不了阿璃纵身跃上船舷、决然坠入大海的一刻……
阿璃见他迟迟不言,冷笑道:“怎么,不愿意了?既然如此,刚才又何必说得那么信誓旦旦?”
她撑开了身子,旋身往岸上走。
慕容煜伸手去拉她的手臂,声音有些微微颤抖,“阿璃……”
阿璃没好气地说:“你难道连衣服也不让我穿吗?”
慕容煜脸上一热,松开了手,背转过身去。
阿璃上岸迅速地穿好衣服鞋袜。
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发懵。她无法否认,慕容煜适才在水池边的那番自语让她微微发痛的心漾出了一丝浅浅的甜。可她也无法忘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无法忘记他的隐瞒和欺骗,无法忘记,当日他不顾自己的哀求逼得仲奕跳海自尽……
她寻思着逃离。
这时,洞外突然传来内侍尖声尖气的声音:“陛下,前殿传来话儿,说是陈国的相国风延羲想求见陛下。”
阿璃听到风延羲这三个字,脑中骤地绷紧了一根弦,思绪也不由得清明起来。
风延羲出现在越州王宫,无非有两个可能的原因。要么是沃朗的禁咒没有起作用,他找出了自己的行踪,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这么招摇地直接上门求见慕容煜。要么就是他知道慕容煜身在越州,特意来谈交换青遥的条件。
慕容煜在水中转过身来,视线在阿璃身上停驻一刻,随即朝洞外吩咐道:“寡人今日不得闲,让他明日再来。”
“等等!”阿璃来不及细想,脱口问道:“你能带我去见延羲吗?”
慕容煜怔了一瞬。
他想不出阿璃想见风延羲的原因。可时至今日,好不容易地失而复得,他其实,再没有能力拒绝阿璃的任何请求……
慕容煜点了点头,重新开口吩咐了一句,让侍者候在了洞外。
他上到岸上,弯腰拧了拧嗒嗒地滴着水的衣袍边角。
慕容煜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肩宽腿长,弯腰的姿势却不显得笨拙。
阿璃靠着洞壁的岩石,默默看着光影斑驳中慕容煜的侧影,只觉得这滴滴答答的水声跟自己的心跳融汇到了一处。
她想起他们初识时,他也是以相似的姿势把黑色大氅铺到地上,只为不让她坐在冰冷的地上……
在东海的一千多个日夜里,阿璃也曾反复问过自己,为什么不是旁人,而偏偏是他?
而这一刻,她恍惚有些明白了。
因为在他的身边,她觉得自己是个女人。
一个被疼爱、被呵护,可以撒娇,可以软弱的女人。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一直都太奢侈,太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