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军士大喝了一声,余下数人齐齐拔刀,将阿璃团团围住。
阿璃一手执着匕首,目光警觉而锐利地环视众人,一手解开腰带,褪下了华丽的长裙,神色轻蔑地说:“你们一起上吧!”
阿璃手中白刃翻转,在昏黄的光影中与六人斗在一起。她身手灵敏,招式狠辣,每次出手皆是直取要害。手里的利器更是削铁如泥,匕首过处,铁刃应声而断,创口鲜血直喷。须臾间,已有三名士兵倒在了地上。而阿璃的后背也吃了一刀,温热的血液渐渐浸湿了脊背。
空气中传来呛人的气味,门外有火光腾然明盛起来。巨大的火舌舔入室内,继而风驰电卷地在屋里的每一处角度焚燃起来,一股呛人喉鼻的气味,带着炽烤的灼热,将众人紧紧包裹。
熟悉的气味。这是……石漆?
阿璃见识过石漆火的威力,心头不觉一紧。
事实上,刚才进屋的时候,她已经留意到一股淡淡的异味。可因为密室的墙面上没有窗户,只有几个窄小的通风口,屋内一直都有燃灯留下的烟火气味,所以阿璃并未放在心上。岂未曾料想,此处四壁上已涂满了石漆。
黄永手持火把站在门口,提高了尖利的嗓音说道:“王妃,不要妄想能逃出生天了。出口已经被我封死了,今晚我们十人一同上路,也不算轻慢了你!”
阿璃脊背发凉,这才意识到这帮人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来暗算自己。
刀剑相拼她尚有把握胜出,可这连水都浇不灭的石漆大火……
☆、生死相许 (二)
一名士兵被火舌卷住,手中长刀铛啷落地,慌乱地拍打着身上越燃越烈的火苗,连声发出凄厉的惨叫。其他两人也猛力咳嗽起来,手中动作明显地缓了下去。
阿璃毕竟做了十年的杀手,生平所遇险境不计其数,越是危急之际反而越是镇定。她摒住呼吸,趁他们分神的一瞬,抓住破绽,挥动匕首,闪身夺门而出。
屋外火光冲天,四壁上全是腾腾烈火,把整个空间照得明亮如昼。阿璃用衣袖掩住口鼻,沿着来路奔向石梯。
梯阶上也早已被泼洒了石漆,此时完全浸于火海之中。
阿璃脸颊被高温熏得火烫,可心里却是一阵冰寒。她调转身往回走,待回到密室门前,发觉入口竟已被火势封住,过丈高的檀木门轰然倾倒,横于一片火焰中。室内传来声声惨叫,撕心裂肺的令人不寒而栗。
阿璃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地四下另寻出路。
平台的另一侧,有一截通往下层的石梯。阿璃裹紧衣衫,快步循梯而下。
下到尽头,她抬头张望四周,心底涌出了万念俱灰的绝望。
摘星台的最底一层,只是一片空荡的巨大石厅,四面的墙壁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且不要说门窗,就连通风的石孔也没有开凿。
这里虽然尚未有火势,但浓烟至上而下地蜂拥而入,逐渐充斥弥散开来。
阿璃很清楚,在大火烧塌摘星台之前,自己就会在浓烟之中窒息而亡。
她咬着嘴唇,绝望地闭上了双眼,靠着墙壁颓然滑坐到地上。
难道真如沃朗所说,她命中注定要死在这燕国的王宫里?
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有千万条的思绪纷飞杂乱,却什么也抓不住。
×××
慕容煜坐于案后,凝神细阅着各地上呈的奏表。
偏居东北的濊貊族再次出兵滋扰边境,掠走牛羊牲畜……
河朔的灾情已有缓解,但灾民失了田地,纷纷南下,数千人迁往了陈国……
江南高门显贵联名上书,请求罢免淮北侯钟符邑宰之职……
慕容煜抬手按了按额角,继而执起朱笔,在奏表上一一做着批示。
继位以来的三年中,他早已习惯了每日都有新难题出现的情况。也正亏得这烦冗单调却又不得不担负起的责任,他才捱过了那许多孤独寂寞的日子。
自幼年起,他便跟在父亲和兄长左右,耳濡目染地学习身为王族嫡子所应通晓的一切。无论是对朝臣的恩威并用、牵制平衡,还是对治理大众所用的弘扬礼仪道德、佐以刑法徭役,他都并不陌生。领兵打仗的十余年里,他亦是治军有方、威德兼施,因此才深受将士爱戴,誓死追随。
可如今的燕国,比他父王在位时大了不止六倍。要治理偌大的一个帝王,单凭一人用心是绝对不够的。如何选人、用人、信人、服人,是帝王不可或缺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