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攻破之后,为慰告亡灵,慕容煜下令将埋葬着无数将士英魂的护城河彻底地封堵住了。
慕容煜剑眉微簇,手指轻敲着沙盘的边缘,思忖说道:“宛城毕竟曾是一国都城,城楼险峻,外又有华阳关这样的天然屏障,在防御上,还是优势居多。”
阿璃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插嘴打趣道:“既是如此,当初又是怎么被你们攻下的?”
慕容煜笑了笑,继而肃容说:“行军打仗,讲究的是士气。若能做到全军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即便是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亦有机会胜过十倍于自己的对手。当年我们攻打宛城,是为报龙骑营火烧蓟城之仇。那时大军之中,一多半以上的人都曾亲眼目睹过蓟城大营被烧的惨景,提起陈国人来便个个咬牙切齿,攻城之际,都恨不得冲在最前面。”
他顿了顿,说:“只可惜,这样的士气,只能用上一次。”
阿璃明白慕容煜的意思。
既然燕军攻下了宛城,也就如同报得大仇,士兵们胸中原有的恨意也自然而然不那么强烈,再回不到攻城时那种奋不顾身的状态。
吴予诚颇有感触地说:“河朔一带,经陈国统治已有近千年的时间,在百姓心中,宛城就是陈国,而陈国,就本该拥有宛城。不管是城中的居民也好,守城的士兵也好,多多少少都会被这种想法所影响,面对攻城的陈国大军,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陈国的三十万大军虽然尚未北上,但从襄南到华阳关不过数日的脚程。这场仗,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他向慕容煜揖礼道:“陛下此次亲临宛城,不但可以提升前线将士的士气,还能更好地安抚归降的百姓,令他们不再生有异心,同我们的守军合力守护宛城!”
慕容煜听予诚所说,与阿璃当日劝服自己南下所举的理由不谋而合,忍不住看向阿璃,笑道:“阿璃,你可知,予诚在朝中素有才子之名。如今他赞同了你的想法,我是不是也该称你一声才女?”
阿璃抿起嘴角,“我如何能跟长宁侯相提并论。”
她缓步踱至沙盘前,“我不过见多了世上的人情冷暖,觉得能让百姓安心,便能令天下太平而已。”
吴予诚拱手道:“好一句能让百姓安心,便能令天下太平!王妃胸怀天下,又何必自谦?”
慕容煜握拳掩唇地咳嗽一声,揶揄道:“好了,你们俩就不用互相吹捧了。”
他指着予诚,对阿璃说:“予诚是我的从表兄弟,小时候便在一起读书习武,私下相处倒也随意,你不用跟他客气。”
他转身问吴予诚:“军中之事倒也罢了,只是安抚民心这一桩,还得要你多出些主意方可。眼下虽有赈灾的银两发放,但毕竟只是公事公办,算不上真正的亲民之举。你到宛城已有些时日,对于收服城中百姓的民心,可有什么想法?”
吴予诚沉吟了会儿,说:“再过数日,便是上巳节。此节在南朝,乃是踏青出游、临水饮宴的热闹日子,民间素来颇为看重。陛下何不趁此时机,亲自举行庆典,与民同庆?”
慕容煜负手思考片刻,继而点头应允,对予诚说:“主意不错,就依你所奏。”
他侧头看了眼阿璃,“王妃熟悉南朝的习俗,你若有什么问题,可以同她商量着办。”
予诚躬身答道:“微臣遵旨。”
用过午膳,慕容煜匆匆出宫,前去察看城楼一带的戍卫和兵力部署。
吴予诚跟阿璃坐在书房之中,筹划着上巳节庆典的安排。
予诚一面翻阅着宛城的地志,一面问道:“王妃以往在南朝过上巳节,都会做些什么?”
阿璃沉默了一会儿,略显含糊地答了句:“喝酒,跟朋友一起。”
予诚思索着说:“若是以酒设宴,只怕场面难以控制……再者,如果以陛下的名义赏赐酒食,若让混入城中的奸细趁机投毒,只怕更起祸端……”
阿璃闻言插话问道:“平时你们会盘查出入宛城的人吗?”
予诚听她问得突兀,略觉诧异,抬头看了阿璃一眼,答道:“陈国的军队尚未离开襄南,此时封锁城门、实行宵禁,反倒让城内居民心生惶恐。平时,守城的卫兵只会盘查看似可疑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