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煜琢磨着阿璃的话,忍不住揽住她的肩,低头去看她。
“阿璃,”他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想法不错,考虑得亦十分缜密,只是……”
他沉吟了片刻,斟酌着语气,缓缓说道:“我感觉,你看待事物,似乎有些过于多疑。我并不是说这样不好,只不过,若你事事皆如此费心揣度,岂不是活得太辛苦?”
阿璃抬头看了眼慕容煜,旋即又垂下眼帘,似打趣地问:“怎么,你又想起我以前讲过的那些话了?”
两人初次在八方镇相识,其后又结伴同行,阿璃曾语重心长地告诫慕容煜:“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好意通常都是有代价的”。
后来,慕容煜拿这句话揶揄过她,笑她当初怀疑自己居心不良。
慕容煜笑了下,说:“这倒也是,一开始认识你时,你就是这个性子。”
顿了顿,他接着道:“有警惕性并非坏事,我只是不愿你思虑太重。尤其是,为了我的事。”
阿璃回想起今日在练箭场的情形,她几经犹豫,冒着被人识破的风险,在一众将领前展示箭术,不就是揣度着燕国人至今对自己持有敌意,担心因而牵连慕容煜被他们看轻?
她很清楚,自己在燕国军营中的名声并不好。诸多关于放走风青遥、关于她与东越仲奕的传闻,让她成了人们心目中蛊惑了国君的红颜祸水。
她可以接受别人对自己的憎恶,却没有办法容忍慕容煜因此背负起贪色昏庸的罪名。
如果他们想要的,只是让自己成为一个个完完全全的燕国人,那她愿意去尝试。
即便是,她手中的弓弩注定要对准南朝的子民……
沉默了一瞬,阿璃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以前也没这么多心眼的。小时候,我阿爸还总说,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慕容煜听阿璃提过她少时的一些经历,猜测着她个性中多疑戒备的一面,恐怕也是因其身世飘零、孤独无依。
他不由得心生怜惜,收臂拥住她,说:“谨慎些也好。明日我会让古鹏多调派些人手,跟我们一起去东郊密室。”
阿璃点了点头,依偎到慕容煜温暖的怀中。
她聆听着他胸腔中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安稳平静……
纵使世间浮沉艰险,只要有身边的这个人相伴,再多辛苦也是值得的。
×××
第二天清早,两人在帐中起身,简单地梳洗了一番。
慕容煜正准备让近卫去传古鹏过来,忽听见帐外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继而一波紧接一波,延绵不绝。
帘外传来吴予诚的声音,“陛下,微臣有紧急军情奏报!”
慕容煜回头看了眼阿璃,见她已穿戴齐整,遂上前掀开帐帘,“讲。”
吴予诚垂首奏道:“斥侯在华阳关外二十里处,发现有陈国军队扎营。营内大约有四、五万人,大部份都是骑兵,想来多半是陈国的先锋部队。”
慕容煜蹙眉一瞬,“不是有人专门在襄南盯着陈军的一举一动吗?他们拔营北上,为何我们没提前收到消息?”
吴予诚面色沉郁,“南下的那批斥侯至今无一人返回。今早还是例行出关巡逻时,才发现的陈国军队。”
号角声再次呜呜响起,伴随着渐渐喧哗的人声。
慕容煜沉吟吩咐道:“你即刻安排人传出话去,就说陈军突袭本在预料之中,务必稳定住军心。命长弓营主将褚大庆,率麾下精兵五百,在华阳关箭楼布下弩阵。骑兵营准备五千快骑,原地待命,再召六品以上的将领,立刻来中军帐听候调遣。”
予诚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恶战即至,予诚感觉自己浑身热血沸腾,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跟随慕容煜征战南北的日子,不知不觉间竟改了称谓,连自己都恍未觉察……
吴予诚退出帐外,慕容煜转身看着阿璃,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今日是没法跟你一起回宛城了。”
“今天谁也不回宛城。”
阿璃早将予诚和慕容煜的对话听了个清楚明白,心中决定亦是固然。
她走上前,扬头望着慕容煜,目光澄澈而坚决,“我要留下来跟你并肩作战,亲眼见证大燕的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