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羲轻笑了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得好像我没有你便活不下去一样。”
青遥仰起脸,目光殷切,“你是答应了吗?”
延羲沉默良久,慢慢侧过身,把青遥揽在怀中,像哄小孩一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走吧,我想先和他谈谈。”
夜幕已降,四周的景物有些晦暗迷离起来。
两人牵着手,沿着来时的路径,朝山下走去。
青遥踌躇了一会儿,试探地开口问道:“这么多年,你可有遇到过喜欢的姑娘?”
延羲神情云淡风轻,“你觉得呢?”
青遥垂目思忖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以前,我觉得你对芙蓉姐,似乎比旁人不同。可后来,她嫁给了陈王,你也不见得有过伤心。若你真喜欢她,又怎会容许她嫁与旁人?”
延羲没有说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语带自嘲地轻声道:“也许是我太自负,以为不管她飞多远,最后都会回到我身边。”
青遥停驻脚步,仰头盯着哥哥,“你难道……真的喜欢她?”
延羲低垂眼睫,牵了牵唇角,“我再怎么自负,也不会傻到喜欢一个恨自己的女人。”
“恨你?怎么可能?芙蓉怎么会恨你?”
延羲抬起眼,仿佛从怔忡中回过神来,“芙蓉?”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芙蓉,也确实恨我……年末的时候,她明知我身在蓟城,却盗用了陈王的兵符,暗调龙骑营行刺慕容煜。她这样做,大概是想借燕国人的手,让我命丧异乡吧。”
青遥闻言骇然,“她为什么要那样做?这不可能啊。”
青遥认识芙蓉十几年,只知她对延羲一往情深,即使如今作了陈王的嫔妃,也断想不到她会做出任何伤害延羲的事来。
延羲凉薄一笑,“有什么不可能?我猜,当初她自愿入宫为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吃上苦头。”
他抬眼看着妹妹,似揶揄、又似认真,“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女人,怎么都那么爱记仇?是不是,只要犯过一次过错,就一辈子罪无可恕?”
他话问出口,却又不等青遥回答,旋身继续朝前走去。
山下的营帐周围,已经生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染出一圈圈昏黄而温暖的光晕。
青遥追上延羲,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延羲却已停下了脚步,徐徐地转过身来,修长的身影中,似乎透着种说不出的寂寥落寞。
“青遥,我要订亲了。”
他面色已然恢复清冷,口气平静的似乎不带一丝波澜。
“我打算,跟月氏的纤罗公主成亲。”
☆、手足情(二)
仲奕感觉有人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
他没有抬眼,却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
南番出产一种名贵的香料,气若兰芷,带有一种独特的清冽甘味,被中原人称作“盈袖”。
盈袖价胜龙涎,千金难求,寻常人更是一辈子无缘闻上一次。
在充斥着腥风血雨的华阳山谷中,这样的气息,只可能属于一个人……
彼此沉默了许久。
延羲最终缓缓开口,声线中,带着一丝无奈的悒郁,“在你心中,青遥算是什么?”
仲奕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目光依旧凝在了手中的竹简上。
延羲伸手抽出竹简,“啪”的一声掷于地上,视线紧盯仲奕。
仲奕终于抬起了眼,眼神澄澈,宛如墨色的水晶。
他缓缓开了口,却是反问,“阿璃在哪里?”
因为长时间不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哑。
延羲冷笑了声,“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便回答你的。”
仲奕移开目光,沉吟一瞬,轻声说:“青遥,是我的妻子。”
延羲又问:“以你之见,何谓妻子?”
仲奕说:“不离不弃,相伴终老。”
延羲的嘴唇翕合了一下,随即又紧紧抿住。
仲奕侧头看着延羲,“你的问题,我已作答。现在请你告诉我,阿璃在哪里?”
延羲的眼底泛起嘲讽的神色,“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若非如此,你又何必自投罗网地返回中原?”
仲奕苦涩地笑了笑,“以你不择手段的行事方法,什么谎话编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