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此刻很想找块豆腐撞死……
“还得感谢巫医大哥你。”阿璃干笑道,接着又问:“他什么时候能走?我想带他回陈国。”
蒙卞摸了摸延羲的手腕,改用中原语言,问道:“是不是觉得没有力气?”
延羲把目光从阿璃身上移开,对蒙卞费力颌了下首,“多谢相救。”
蒙卞捋了下胡须,“你不用谢我,我曾立下过重誓,此生绝不医治暗夷族以外的人,尤其是陈国人。”指了指阿璃,说:“因为你媳妇是暗夷人,我才花了点工夫。你现在命算是保住了,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管了。”
阿璃站起身来,“什么叫你不管了?他如果使不上力气,我怎么带他走?”
蒙卞嘿嘿笑起来,又转为用暗夷话说:“看把你急的。放心,你男人死不了。他内力深厚,自行运功疗伤肯定强过我这点医术。再说,你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干嘛急着走?”
可阿璃急于带着延羲赶回陈国,除了为延均世子解毒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算算时间,从世子出事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世子中毒、自己和延羲逃离襄南别院的事,很快、或许已经传到了宛城。
阿璃伸手在心口摁了下,一旦蛊虫受到召唤,自己就不得不立即启程赶回陈国,否则……
蒙卞又说:“你那只黑雕等不及你晚上才去给它捉兔子,刚才自己飞出去一圈,扔了三只死兔子、四条死蛇到院子里。我抢了两只兔子过来,一会儿咱们就在屋外生火烤着吃吧。”说完,抬脚出了门。
阿璃愣了一瞬,追了出去,“你从墨翎那里抢到两只兔子?怎么可能?它没啄你?”
“我弹了它点药粉,让它好好睡一觉……”
……
漆黑的夜空中点缀着无数颗星星,阿璃仰头看了半天,叹道:“也只有在暗夷,才能看到这样的星空。”
蒙卞盘腿坐在火堆前,拿烤叉戳了戳架在火上烤着的兔肉,肉汁顺着烤叉滴下,被火苗燎出吱的一声。
“快好了。”蒙卞放下叉子,看了眼对面坐着的阿璃,“你离开暗夷多少年了?”
阿璃望着星空,“十二年了。”
蒙卞颇有些惊讶,“你十二年来从未回过暗夷?”
“嗯。”
“为什么?你有墨翎这样的坐骑,完全可以来去自如,就没想过回来看看?”
“没想过。”
蒙卞犹豫了一下,追问道:“为什么没想?”
阿璃终于收回凝望着星空的目光,越过明旺的火光,看着蒙卞,“你这人,倒真是好奇心重。你有没有想过,我当年为什么从暗夷去了陈国?”
“想过。”蒙卞的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黯然的情绪,“从陈国第一次入侵暗夷起,二十五年来,就没少过暗夷人去陈国为奴为婢的。”
“为奴为婢?”阿璃笑了声,“你可知道,在陈国都城,暗夷族进贡的奴隶,比最低等的奴仆还要低贱?”
蒙卞坐直了身子,黝黑的脸上神情严肃,“如何低贱?”
阿璃没有立即说话,用烧火棍添了些柴,才有缓缓开口:“我六岁时被送到宛城,成了陈国王宫里的一名贱奴。贱奴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被低等宦官和宫女使唤的奴隶。那些个宦官和宫女平日在主子面前受了气,就把火发在贱奴身上,所用的手法却又比他们的主子更狠毒、更残忍。”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怔怔地盯着火堆,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蒙卞的眼里流露出悲愤之情,握拳在膝上使劲捶了一下,“陈王贪得无厌,屡次发兵暗夷,迫使我们年年纳贡。暗夷每年送往陈国的贡米、茶叶和药材不下百万石,为此辛苦劳作的族人只能勉强混个温饱,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姊妹儿女被充为奴。”
阿璃瞥了眼蒙卞,语气嘲讽地说:“你光捶腿有什么用?暗夷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男人,才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场。”话刚出口,阿璃马上又后悔了。万一蒙卞给兔肉里也弹点毒药怎么办?
蒙卞却没有生气,只是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盯着柴火。
阿璃试探地问了声:“你生气啦?”
蒙卞重新用烤叉试了试兔肉,觉得应该全熟了,拿刀割下一块肉,用叉子递给阿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