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煜勒住缰绳,神情决然,发出号令:“放箭!”
数百只箭矢离弦而出,疾风骤雨般地射向半空中的阿璃和墨翎。
☆、无月之夜,血海深仇 (三)
墨翎急速上升,但终究迟了一步,羽箭密密匝匝地刺入了它的腹胸和翼下。它发出一阵刺耳的悲鸣声、划破过暗不见底的夜空。
俯在它背上的阿璃,手臂和腿上也分别中两箭,可她却全然不知,浑身冰冷地仿佛被抽去了魂魄。
“墨翎!”阿璃撕心裂肺地大叫着。
墨翎听到了阿璃的喊声,呜呜地低声回应了一声,拼出全身力气、奋力扇动翅膀,歪歪斜斜地朝西边飞去。
地面上的弓弩手见状,调转方向,再次放箭,但墨翎此时已冲过了箭矢能及的最远距离,射出去的羽箭唰唰落空。
阿璃泣不成声地喊着:“墨翎,你不要飞了!不要再动翅膀了!”
墨翎,和延羲一样,一旦流血,就很难止住。如此大力地挥动双翼,只能让血流得更快……
墨翎像没有听到一样,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冲出了燕军大营,扑腾了大约半里路,跌跌撞撞地栽进了一座树林,“轰”地一声坠倒在地。
阿璃被重重地甩出两三丈之外,颤巍巍地爬起来,摸向墨翎的身体。
十年前,阿璃捧着因女娲石神力而破壳而出的小黑鸟,亲着它毛茸茸的脑袋,问:“我叫你石蛋好不好?”小黑鸟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对着阿璃吱吱地叫着。阿璃不确定,它是不是接受了这个名字,但她知道,它将自己认作了母亲。
渐渐长大的小黑鸟仍旧飞不起来。心急的阿璃抱着它、爬到最高的树顶上,一次又一次地、忍痛把它扔下树,强迫它拼命拍打翅膀学飞。最终,小黑鸟学会了飞翔,而阿璃,学会了在树上睡觉……
小黑鸟慢慢长大了,仲奕给它取了个文雅的名字:墨翎。阿璃总爱嫉妒地说,从此墨翎就开始偏心仲奕了。可在心里,她知道,生死关头,墨翎可以为自己做任何事……
“墨翎,墨翎…”阿璃的双手哆嗦着,摸着墨翎身上数不清的羽箭,痛彻心扉地、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它的名字。
墨翎没有出声,也再不会像往常一样,神情傲倨地避开阿璃的抚摸。它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夜,黑如深渊。阿璃睁大着泪水迷蒙的双眼,努力地想看清墨翎的脸,却什么也看不见。触手的,除了羽箭,还有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
阿璃手心里攥着血,指甲深深地掐入肉里,直到掐得血肉模糊,直到自己的血与墨翎的血融为一体。她抬起头,似乎在仰望、又似在期盼着什么,蓦地,发出一声悲恸的哀号。
身后传来了马蹄声,远处有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在晃动,阿璃意识到,燕国的追兵正朝此处赶来。
她挣扎着起身,忽然一声“嗖”响,一只铁箭,力若雷霆、刺穿了她的大腿。
熟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你已无处可逃了,魍离。”
借着越来越亮的火光,阿璃抬起眼,看着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慕容煜。
是啊,他有追云,自然到得比别人都快……
慕容煜一手握着落日弓,一手抽出了佩刀、抵在阿璃的胸口上,“你受何人指使?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很清楚,既然魍离只是名杀手,那指示他的人、才是自己真正的敌人。而这个敌人,似乎对燕王的行踪了如指掌……
眼前的这一幕,是何等的讽刺?阿璃痛苦地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海棠花前的誓言犹在耳边、炽热的亲吻还余温在唇、甜蜜的悸动尚萦绕心间,可过了这一夜,他们之间,就只剩下了血海深仇!
阿璃咬着唇,艰难地开了口,“你哥哥身中剧毒,你再不回去,恐怕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慕容煜手中的刀轻颤了下,“你说什么?”他明明看见箭伤不在要害,且慕容炎神色自若、并不像受了重伤,所以他才敢将王兄留在营中,自己带兵追赶刺客。
“我射他的那一箭上,涂有剧毒,此刻想必已快毒发……”
慕容煜冷笑道:“你想骗我离开?”
“那你杀了我吧。”阿璃缓缓抬起了眼,泪湿的双眸中满是绝望,“你先杀了我,再马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