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极好,安特洛刚自一个宴会脱身回来,看着修剪整齐的草地披着一层银白面纱,他不由得有了月下漫步的兴致。
夜风带着沁人心头的微凉吹拂而过,踩着柔美的月光,安特洛顿感一种自然的诗情画意无声地取代了适才在宴会上的应酬酒意。
美中不足的是,在这样宁静的一刻,身边少了个如花解语的佳人,念头才这么转着,安特洛的脑海便清晰地浮现出一张娇嫩的脸庞乘载着教人神往的黑瞳,樱桃似的嘴边挂着的是纯净无尘的浅笑。
接踵而至的一幕,是那偎在自己怀中羞红的娇躯,那轻含自己耳垂的本能挑情,安特洛心一惊,猛甩了甩头,下意识地将目光调向远处。
谁知这眨眼的瞬间,那个他始终挥之不去的娇巧身影竟伫立在几步之遥处,安特洛简直怔呆了。
在银白的月光下,在夜风的吹拂中,那一身粉色丝质的绸袍轻摆飘摇着,那睁大的黑眸有着教人心怜的茫然,她看来有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安特洛尚未反应,她却已转身朝自己的房间,快步走去。
看她车祸的创伤未愈,摇摇欲坠的脚步迈得十分吃力,安特洛心中一阵疼惜,当下不假思索地追上前去。
“小雪!”他在后面不自觉地轻声呼唤。
季白雪一听,脚下的步伐迈得更急了,但由于伤势尚未痊愈,脚踝骤然传来一阵痛,她还来不及站稳,整个人便摔在地上了。
今晚是怎么搞的?季白雪心中忿忿想着,只不过想出来散个步,透个气,老天却不帮忙!居然教她在这个心情快恢复平静的时候,又遇见那该死的男人。
“小雪!”安特洛见状,心一疼,更是急急上前,伸手要扶起她。
她却绝然地拂开他伸过来的手,那来不及站起的身子更是仓促地往旁边移,刻意和安特洛保持距离。
“小雪!”他不由得急痛地轻喊。
“走开!”季白雪别过头,不愿和他的目光有所接触,声音是带着愤懑的呜咽。“我只是个平凡庸俗的东方人,没资格领受你这个高高在上的欧洲贵族这番虚情假意。”
登时,安特洛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似地绞痛了起来。
“不是!”他慌忙急急低喊。“我没有对你虚情假意。小雪!相信我。”
“不要叫我名字。”她愤懑地转向他,眼中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在这样的月光下,仿佛会叮?有声地坠在地面。“我曾当你是朋友,而你却拿我当什么?”“……”安特洛望着那凄怨的面庞,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算我再渺小无用,我也不是你的国民,你凭什么拿我当玩具,把我的自尊踩在脚下?”她嘲讽地从齿缝迸出称呼。“王子殿下!”
安特洛整个人重重一震,一道划不破的罪恶感立即沉沉地攫住他的神经。
那天他像要逃难似地仓惶从她身边离去后,便下意识地避开了所有会和季白雪接触的机会,即使在不意间碰到,他也逃避地对她视而下见。
这些日子来,他时时告诉自己这种惶惑不安的罪恶感是假像,身为王室的人,谁没有风流过?就算是英明的父王,在结婚前,不也是有一堆数不清的艳史吗?自己和季白雪在那一刻,也不过是一时情迷。
可是,当季白雪晃入视线时,那种愧疚的惶恐便咬啮着他的心,而身体却在渴求着与她的接触,眼神在追着她的身影,耳朵在倾听着她的声音,理智则在他脑中荡起告诫,离季白雪远一点。
是的,离她远一点。他相当理性地避开了季白雪,她是会危害他政治地位的红颜。那天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就当做没发生过。
但当季白雪如此愤恨地指控他时,他不禁心慌意乱起来,一种会失去她的恐惧油然而生。
“小雪……”
眼见季白雪不理会他,冷然别过头,要站起身,安特洛顿感万箭穿心。
季白雪咬住牙,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再次掉落,多日来所受的有意冷落,那种郁抑、那种委屈,全在今晚乍然看到安特洛的刹那间爆发出来。
安特洛是什么东西嘛!她心中愤慨地骂着。
她不怨他那天的匆促离去,但是他怎能那样视若无睹地对待她。
那天会演变成那样的结局也不是她的错。而他却像躲瘟疫一般地避着她,甚至不愿和她有目光的接触,他的冷漠就像一把刀似地,将她的心砍得不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