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的琴声止住,他的眼中似藏着淡淡叹息:“炎皇即将陨落了,这也许是你所希望的。”
蚩尤转过头睥着眼睛看他:“这也是你的父亲所希望的。但是我看轻他的一切!”他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这南地之土,到处都是天下布武,是九黎的族人在修得咒术后所编织的一张巨网,这所有的一切,都将笼罩在九黎的阴影之下:“然而你的父亲轩辕氏,他却似乎讨好,明明有着不下于炎皇的力量,却始终聪明的保持着沉默,他像那些狼假虎威的虚伪野兽,不能以勇者的姿态去挑战旧的王者,却非要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
轩辕哼笑出声,他轻轻撇过头,似乎颇有些调侃的意味:“然而你却不得不相信,他始终是最后的赢家。”
这片土地已经被分割成了三段,在西方的轩辕部落在沉默中等来了新的复苏之机,相比南方始终被阴影所笼罩的恐惧,与北方即将垂垂老矣的炎皇,这个从来不惹乱子的轩辕氏似乎一时间为众人所知。
“笑话!”蚩尤随之嗤笑一声:“我见过你的父亲!天下间没有比他更虚伪的人了!连那个炎皇都比他更像一个真正有过爱憎的人”!他总是带着一副宝肃庄严的面具,带着那些同样少言的部下,如同一个个堆积的陶俑一般,对于炎皇的命令,他欣然接受,即便是对于九黎,他们亦并不计较他们如火如荼的扩张。然而,就是这样看似“安静”的部族,却在无形之间形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当他周边的部族神秘的消失灭亡而促成了他的壮大之时,这如同黑洞般的吸食力却也无法再度停止了。
“虚伪的人…”蚩尤眯着眼:“表面上收起了利爪,对于炎皇恭敬而谄媚,实则却借助炎皇的旗号却吞食周边的一切,你的父亲号称先贤,同我们九黎又有什么区别?”九黎攻伐鬼方,掠杀鬼方之族,夺取他们的阴弑之咒,然而轩辕氏亦曾灭亡兕方,甚至悄无声息的取走了兕方赖以生存的生育之树。
轩辕托着额头,双眼微微带着些天真:“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他才是真正懂得生存的人。灭亡只在一时,过分的黑与白一定会将你拖入灭亡的地狱。”
“我不信。”蚩尤的眼瞳幽黑,那是他对于力量的绝对信任:“你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偷偷摸摸的懦夫而已,当九黎降临之时,这些无用的小聪明在绝对的力量之前不过如同灰尘一般!”
轩辕的声音自后叫住他将欲离开的身影:“这次亦不杀我吗?
蚩尤转过头咧开嘴角:“美味的猎物要等到最后享用,希望你在最后能够死的‘优雅’一些,这也符合你的身份呐。”
自他们初识之后,已经过了将近十年之久,在人间挣扎的生命始终如同指尖流沙,如同草芥一般毫无声息的死在疾病与野兽的灾难之中,除此之外,便是人们那永不满足的战争欲望。
炎皇在被很多人不可理解,是因为他已经爱上了美丽的空桑,已经爱上了平稳而安逸的生活,而不想再继续的罹难人类的生命。然而仅仅是这样卑微的、安宁的愿望,却成为部族开始衰亡的征兆。
该说他是错的吗?他亦是为了保全人类最可能有限的生命。然而他却又错了,在一个虎狼环伺、合该征战的年代,过早的放弃了迁徙与扩张,从而使得姜氏渐渐陷入了一个虚假的美丽梦境之中。
这本不是一个有着是非观的时代,而只有生存与灭亡。
轩辕看着笼罩在黑暗中的月色,渐渐的感到一种寒冷的腐朽死亡气息沁入心中,他的胸口处在隐隐作痛,似乎即将迎来灭亡与沉睡。
“你想要成为新的王者吗?”
美丽的女人降临在他的梦境之中,她的面容如冰如雪,却带着一种令他厌恶的、熏熏然的优雅与美丽。它靠着幼弱的模样,周身飞过的流云高不可攀。然而他更加厌恶那双眼睛,漠然的、带着倦怠的看着世间的一切,仿佛将所有的生灵都当做愚蠢的废物一样。
女人的声音平淡无调:“炎皇已经失去了作为人间王者的权力,你不觉得,你的野心与它十分相配吗?”
“什么——”女人的眼睛微微一瞥,发现自己竟被困在了充满着血色咒术的牢笼之中:“你胆敢?”
蚩尤的梦境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云雾,这里同九黎的日月一般,始终看不到日光。日光为阳,是属于被神灵所眷顾的人间王者的独享,那又如何呢?这阴郁冷瑟的月光却令人感到沉静与一种期盼已久的孤独。虚伪的梦境即将被击碎,而死亡才是人类最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