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晃着身子,便连着半句话皆无便消失在雾气之中,姜岐等着眼睛想着越发不对,指着自己的鼻尖声越发亮了起来:“他丢下这么一个大麻烦!嘿,这神!”
她鼓着嘴唇,亮汪汪的双眼就看着玄言,哼哼唧唧的又像是别扭一般。
第125章 先烈之誓
胡射来去皆速,只是徒留下几个人面色沉凝。姜岐提着袄裙跑到风亚子身旁,怀中少女面上不安的躁动着,露出孱弱神情。姜岐摸着那古朴的花纹喃喃低语:“尚既卷入其中,姜氏族人必不会独善。”她看那小姬愈发熟稔,她年岁不大,身体尚未抽成身形,然而那神气却行为怪异,极符合姜氏剑走偏锋的风格。
她感受到额头上坚强有力的手在胡乱的摩挲着,玄言将她当成孩子一般,偶时入喜爱拨弄自己的发。他的指节是干燥的,覆在额首拂去她的发,她忽然觉得一种潜藏的疲惫感倾巢而出,她有太多的震撼、疑问、痛苦欲说出口,然而总感觉这世界的喧嚣越发的接近,而无法寻求一片安宁的净土。她回过身去投入他的怀中,绝不让人看到她的眼泪。即便在淮夷,他仍如同在北方的丛林之中,安静沉宁如同沉蓝色的夜。
风亚子默默无语的看着那侧面,面色晦暗低沉的抚摸怀中女童的面颊。他兀然立起身来,幽幽雅嗓在竹林风声间回荡:“你的指引不仅让她走上歧路,更给她带来痛苦!”他步步逼近,连姜岐一时间亦没能反应过来,然而…她的眼珠偏偏,是有些躲避的意味,风亚子同她逃亡数日内,那轻轻的唇齿相交,却令她无法明了太多。风亚子面目持正,仍旧是那位端雅神官,眼中却沉着一种冷肃:“您生于此,无论是否为伏羲氏之神谕,然而您既然不能诛杀蚩尤,却又屡次为祸苍生、屠戮女神,先辈所祈求的再生,难道就是为了您这般肆意妄为么?”
他的眼睛是淡淡的蓝色,那是九夷海天一色的纯净。眼前的人似乎同风后那含着忧愁的双眼相重,然而风后有时却会忽如其来的怒意,像是对命运的一种诘问。而风亚子,他已经不同于那些诘问苍天的先辈,他对于人与命显得无比的淡漠,似乎只在顺遂这条划定的神官之路了无乐趣的走下去。先人之种、后人做果。风后,这会是你想要的后世吗。玄言对此不置一词,他牵着沉默的姜岐同他擦身而过,然而那熟悉的月弧却擦过他的面颊。血的味道极淡,风亚子这般人,似乎总是温柔的过分,即便是敌意亦是温柔而可控的。
姜岐挡在玄言的面前,她盯着风亚子紧绷的薄唇,却也感受到那双淡色眼珠中隐藏的汹涌愤怒,他在东夷神力暴走、又因此被风夷借故驱逐,一直所尊崇的女神亦已不知所踪,所有的三千俗世之丝皆已被斩断,心中又将何以为继?
然而她却无法说出口,她分明看到这温柔神官眼中所藏着的迷茫与哀伤,他们都是这般被半抛弃的人,缺失了信仰、却又对一切无法预定,他失去一切,甚至将她当做一块得以喘息的浮木…就像她曾经在无数次的雨中嚎哭,渴望在孤寂中寻找一块浮木一般。她看着他,却终究说不出半字。她抚摸自己唇角那丝哀伤的气,竟然神游太空而不知如何是好。
斜着眼,姜岐方才发现玄言的蓝色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她心中像是被一针刺透一般,颇为不自然的腾挪双眼,然而那道了然的目光却淡淡瞥了瞥自己,随之而来的是大剑微启的刀鞘磨砺声:“若风后当在,他必定会感到可笑,追逐一生为风氏奉神,而他的后人却无法承担神灵之后的重担。”
风亚子淡淡一笑,对玄言的先祖之身亦无所谓:“当他为风氏带来尊崇开始,则是风氏毁灭旧神而再造新神的开始。先祖的一切是自作,他早应知晓,风氏过分妄自尊大的德行会有今日之灾。
然而,你同样不是拯救者。”
“止!”姜岐厉声呼喊,然而风亚子虽然面容平静,手中的风刃却先一步向着玄言攻击,风刃并不柔软,反而由于神官心里潜藏的怨愤之气变得凌厉:“这次我们可以战个厉害了。”淮夷尚处在一片烧焦的气味之中,然而这片寂寞无人烟的土地立刻如同感知到新的战乱一般,那呜呜咽咽不安息的魂魄像是无法沉睡一般,扰的姜岐耳膜爆炸。她的面前硝烟弥漫,两个人的身形都快的看不清,只是刚刚有些复苏的竹随着两人的身形飞快的转动起来。那是姜岐久未见到的神官姿态,风亚子身上轻薄淡雅的鲛纱在阴郁的淮夷空中如同坠露般飘而下,如同在九夷用雷法轰击大邑商的人类一般,鲛纱再度飞起,天海之水卷入的是水中的望族,玄鲸、飞鱼在此冲出,在巨大的透明容器中,只有兵戈声令她感到头疼欲裂。那鲛纱如同素练一般将将欲缠上玄言的大剑,风亚子似乎如同被惹怒一般,冷冷的攥着拳头:“拔出你的剑!”玄言却哼笑一声,他的头有些低低的弧度,如此看来却更像是一种蔑视:“这种女人的东西,难道是风后留给后辈的名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