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香炉白烟袅袅,烛火轻漾。她等了良久,终于等到他低声开口。
“你不是一直想入宫?”
静默中他只说了这样一句,昏沉的灯光映着烟气,他的容颜明灭而不清,“你的机会到了。”
慕容素的心跳顿时停了一拍。
……
复一日,后苑的艺女按例择训,休憩之间,一声喝断忽地打破散议。闲散一室的众女立即噤声站齐,一道人影步入练室,立于众人之前。
来人竟是岳忠。众女子面面相觑,默然少顷,岳忠静静开口。
“王爷口谕。月后皇城宫宴,择三名艺姬进宫献艺,技优者先。”他的目光一扫众人,声线洪亮而清晰,“时机难得,还望各位姑娘好生把握。”
静了一刹,四周议音刹起,疑惑欢喜交杂从生。
那一刻,慕容素的目光却下意识望向一侧。
列队之末,沈妙逸一袭红衫似火,艳绝众人。本以为她会是忻悦自傲的,可这一次,她却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惊喜骇异,流露出的却是异常难以置信。
悄然轻窥,她凤目明亮,精致的颜容矜傲而鲜美,面色却苍白而僵木,垂至身侧的双手渐渐攥紧,更没有一丝表情。
凝望很久,慕容素渐渐移开了目光,恍若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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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祁景自宫中出来时已临深夜,万籁俱寂,微雪轻拂。他径直踏入鎏金马车,厚重的锦帘垂落,挡去了车外凛寒的风雪。
“可都筹备好了?”
一入内他立即问询,岳忠神色一敛,毕恭毕敬回禀,“回王爷,一切安置妥当。届时马车会从西侧门入宫,白姑娘的节目贴近轴末,事无巨细,王爷安心。”
“很好。”他应了一句,旋即又道:“承托的舞坊呢?可靠吗?”
“是个城外的小舞坊,收了我们一笔银钱。宫宴过后会立即出都,绝不会连累王府。”
“好。”他微一叹息,轻轻揉额,眉间隐有倦意,“国宴繁盛,届时左相必定会加倍提防,极可能背地暗算,一定要小心谨慎。”
“是。”
岳忠颔首而应。他亦不再言语,透过锦帘隐约颠拂的缝隙,瞥目望向车外。
“王爷。”过了片刻,岳忠又重新开口。
“嗯。”
微微默了一默,岳忠道:“您觉得,白姑娘真的可行?”
李祁景似笑非笑,听出了他话中狐疑的意味,话语清淡无绪,“你在担心什么?”
“当初苏姑娘入宫亦是筹谋良久,却不至半月便被淇氏清洗。”平平的话音似提醒又似担忧。白芷虽至苏菁培养时久,但总算付诸心血,作为敬北王府的副手,他总不愿见主人此番心血复又东流。
“她毕竟与苏菁不同。”李祁景略一沉吟,禁不住叹了一声,“我已为她铺路至此,究竟行或不行,便要凭她自身的本事了。”
“……”
“我只但愿,她可行……”车窗外灯火通明,烛影摇动,映得他的眉眼幽深难测。一声低语飘来,落入岳忠耳际,模糊仿若幻听。
马车驶过宽阔的石板路,逐渐稳妥,自府门前渐停。跃下马车,门口的守卫立即上前,执笼引路。
步过曲折迂回的夹道回廊,穿过几扇月门,临近东苑,一个暗卫悄悄上前,例行执礼立即禀报,“王爷,沈姑娘求见,此刻倚在东苑门外守候多时。”
沈妙逸?
李祁景眉目微蹙,不知思索了什么,复而转过了脚步,“让她回去吧,不见。”
“可……”暗卫似有些为难。
“王爷!”他未曾言完,一道轻柔却低哑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
李祁景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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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阶下,沈妙逸一直未曾抬头。
院内寒梅延伸,冷香浮动。细雪微飘,地面已积起薄薄一层积雪。她不知跪了多久,美好的容色已略泛青白,挺直的背脊却巍然不动,隐约透着决绝。
沉默良久,李祁景轻抚额心,轻声开了口,“你想说什么?”
一言入耳,沈妙逸的身子略僵了僵,慢慢以额触地,道:“妙逸——不想入宫。”
他略抬了下眸,却并未透出意外之色,“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