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氛围僵冷凝滞,席间臣眷面面相觑,不知何言。奈何慕容素一直不曾回应,更是令氛围愈加尴尬。静默了许久,孙岫香咬牙忽地转身,猝然下跪,“陛下,臣女万幸,可于赏花宴献艺封赏。可臣女心中唯此一愿,尚祈陛下念及臣女爱艺之心,完臣女这一愿。”
高位之上难见李复瑾究竟是何神情,孙岫香刚一落语,乔虞已起身盈盈开言,“陛下,孙小姐难得有愿,又不是何难题,何必驳她之求?再说,民间都传白昭仪舞姿倾城绝色,可我们这些姐妹却从未见过,如今时机难得,自然也想一睹为快。”
话落她美眸婉转一扫,柔声问询,“诸位小姐、夫人们是否也想一观?”
这一句彻底激起了众人的好奇。虽令一朝宫妃宴上助兴始终欠妥,然而民间传闻颇盛,确令众人心怀猎奇。乔虞静立了半晌,笑颜柔美,“陛下,众人心之所向,陛下可得应允。”
淡薄的唇微微抿起,李复瑾始终未曾出声,慢慢望向了慕容素。
殿下的李祁景默然观望,不禁冷笑。
乔虞这般巧言令色,虽说是助兴,到底不过为皇兄施压为难,孙岫香虽乃重将之女,但毕竟一人之力淡薄,但若这殿中的女眷若个个如是,可便不好贸然回驳了。
静了静,他撂下了茶杯,散漫直起身。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打破滞寂,殿中顿时一静。
浅碧的身影缓缓直立,慢慢踱至孙岫香前,清傲而矜冷,莫名有种令人说不清的气势。
李祁景起身的动作顿住。
“不过一阙舞矣,孙小姐若想得指教,本宫略现一二便是,怎就会闹得这般复杂?”清音脱口,荡在空旷的殿堂之上,淡漠清晰。
慕容素的脸上噙着难明的笑意,言语间手腕微翻,抽出一侧侍卫的佩剑。剑身澄明似水,她以指轻触,蓦地翻腕,直指孙岫香。
“啊!”
猝然的铮响令孙岫香吓了一跳。淇玥同一瞬起身,“白昭仪,你做什么?!”
深澈的目光奇异而诡密,慕容素看了看她,轻轻扬唇,“斩雀乃剑舞,无剑,怎做斩雀?”
她腕间一转,敛剑入袖,巡视般将整座大殿扫了一圈,缓缓道:“剑舞生风最美,却也凶险。此乃盛舞,只在这紫微殿中,岂不委屈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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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殿外百席铺陈,人潮涌动,处处醇香杂陈笑语欢谑。
席间的酒宴进行正欢,觥筹交错琳琅不绝,却忽地有人感到异样。渐渐的有人发现,位处上席的朝臣逐渐站立起来,依次漫漫跪下去,似同一场迅速感染的瘟疫,短时间内立即洗染了众人。
上千臣子一一下拜,直至得了一声短暂的命令,方才应谢起身。人们很快发现,本该在殿中设宴的宫妃闺女纷纷踏出了殿门,有序立于紫微殿前。紫微殿内外相隔不近,无人知晓殿上是何情景。而今花时未至,这般不禁令人茫然。
静寂之间,一道素青的身影忽地迈下殿梯,朝着下席的方向静步过来。
群臣一讶,默契地主动避开道路,诧异地望着她自人群行过。宴席的尽头是一处阙台,台边无数盆景相垒,清翠浅碧,层层叠叠,尤若碧海铺曳。
台中是以银粉所绘的饱瓣优昙。花瓣折着幽光,曜若星辉。她慢慢步上阙台,清素的衣随风飘起,立于花蕊中央,流彩纷转,星辉洒落,恍若谪仙傲立。
咚!
远处鼓擂惊动,震撼天地。刹那间,所有人皆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两袖轻甩,寒厉的剑辉如银星闪耀,执在掌中,被辉光映成一抹曜目的白练,映得她整个人都清明起来。
紫薇阙上瞬间雅雀无音——
如若说国宴当日,慕容素那一阙“斩雀”是倾国绝艳,艳衣浓颜染倾色。那么这一日的“斩雀”,便是清雨山风,袅袅云烟,素靥青丝凝碧衣。她步下本无鼓,却犹似踏至在巨鼓之上,急如骏马疾蹄,空谷风雨,又轻若云间莺雀,似烟春雨。
挥舞的剑影银如皎月,身姿飒爽微旋,如一朵悄然漫绽的碧花,敛尽了星光月华。清风徐过衣袂,缭绕的袖萦着长剑,急戾极致,又分外缱绻。
遥远凝望,李复瑾的目光渐渐凝滞。
那道似极近,又似隐闪于深夜冷雾之间,隔得极远极远。远到他无论怎般都无法抓住,恍若经年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