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见?”唇角轻挟了一抹幽淡的弧度,慕容素问得淡然。
终归是要再也不见的……早一些不见,总好过骤然离别痛得少些。
琉画自然不知慕容素的心思,略一沉吟,小心翼翼地劝慰,“娘娘,奴婢瞧着,莫护卫是真的很担心您。他……喜欢你。”仔细看着她的神情,琉画语气很轻,“而您……明明也是想着莫护卫、喜欢莫护卫的,又何必——”
“琉画。”轻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慕容素侧眸看了过来,“我问你。”
琉画顿时噤声,点了点头。
她怔静了好一会儿,低声问道:“两个人,如果互相喜欢,就可以在一起吗?”
“当然了。”琉画几乎是立即回答,“两个人,既然两情相悦,自然就要在一起。”
她的思绪却仿若一瞬坠进了某种迷蒙,话音如雾般的飘渺。“那如果,你明明知道如果和他在一起,会给他带来伤害,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呢?”
“伤害?”
“嗯。”她依旧在笑,只是笑容却忽地变得有些苦涩,“或者,你们的身份太悬殊,永远不会被别人祝福。无论到哪里,都会被诟病,被唾弃……”
愣了几秒,琉画渐渐明白过来,“娘娘,您可还在想着如歌那天的话?”咬了咬牙,她的胸臆荡起几许不忿之色,“娘娘不要听她乱说!您和莫护卫,怎么是她说的那样……”
“和她没有关系。”她微微叹息,凝眸看着窗棂外的一线天空,眸光有几分迷惘,声音几近飘浮,“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该结束了……
这一切都引她而起,那么而今尘埃将落,也该有她来将这一切结束。她本就是个死人,早在九年之前,就死在那场火雨之中。这数年来的命,是她从如笑身上偷来的,是白芷舍身给予的,她早该奉还了。
而在一切结束之前,能知道他还活着,能再见到他,已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恩德,她已无怨。局中雾已散尽,能在最后看清自己的心,她没有任何的遗憾。
只有他啊……
那个属于他的少年。她唯一放心不下,唯一心有牵挂的——
如果真的这样做,他会恨她吧?但是恨也好。总好过念念不忘,总好过成日难过。终有一日,他会忘记她的。他会有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娘娘,奴婢不懂。”迷茫地回味着她的话,琉画心思懵懂。
“你终会懂的。”她没有多言,唇角轻扬,镌凝成一抹微笑。
总有一天,她会遇见属于自己的那个人。会让她喜,让她痛,让她难过快乐。让她即便付出生命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而慕容素觉得,自己已经遇到了。
“我这一生,从不曾亏欠过任何人。”
低低的声卷着清风,散得极远。
“唯有他,我欠的实在太多了……”
·
夕晖绚烂,透过檐顶的琉窗静静映射,如注了一缕月光。
莫钰照应着琉画的叮嘱,轻轻推开殿门,“公主。”
慕容素正在殿中,坐于桌案旁轻手斟酒,闻声抬起睫,轻绽出一抹笑,“你来了。”
一指自己对面的空位,慕容素道:“坐吧。”
“你怎么了?”莫钰有些怔愕,渐渐走近,打量着她的神色。她今日着了身藕粉的流裙,裙摆延长,华美而雍容。发髻整齐,淡妆轻扫,容颜明动照人,丝毫不复病中的颓沧。
“没什么。”慕容素摇了摇头,将一盏酒撂置他面前,轻笑,“太无聊了,想让你陪陪我。”
桌上不止有酒,还置了数碟小菜,色泽鲜丽,香气勾人。他大略望了望,依旧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同,却一时说不上来,轻止住了她倒酒的手,“你方才初愈,不能喝酒。”
她没有言语,轻手将他隔至一旁,斟满了另一只酒盏。
“你心情不好?”
“有一些。”她抬了抬眼,执起盏相敬。虽这般说,轻浅笑颜中却隐约蕴着一抹嗔娇的俏皮,道:“我和如歌吵架了。”
“如歌?”莫钰有些不解,“为什么?”
“唉……”她故作惋惜般一叹,摇了摇头,“她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我现在已经管不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