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泪,滴落在忘川河里,又为忘川之水,增加了一份血色和苦涩。
向凝烟终于明白,亲眼看着被最爱的人遗忘,是怎样的一种撕心累肺的痛。
宛和拿了酒,坐在桥墩上,陪着向凝烟。
向凝烟的失子之痛,宛和虽然没经历过,多少也能明白一点。
试问,桥上走过自己的亲身儿子,相互不能言语,你能看到他,他看不到你。
当着你的面喝下孟婆汤,你不想他喝,又怕他不喝,会被投进忘川河中淬去魂魄。
最终,你们终究形同陌路,在也无能为力时,谁能不崩溃呢。
宛和牛饮着壶中酒,颇有为了向凝烟,借酒消愁的意味。
阎君站在远处的高台上,叫住前去拿向凝烟的狱卒。“再给她一刻钟吧。”
阎君说完这句话,转身回了森罗殿,留下一队狱卒不知所措。
可阎君发了话,众人勉为其难,也必须得掐着时间,候在一旁。
向凝烟踉跄两步,扶着奈何桥。她想喝下一碗孟婆汤,忘记这些悲怆,可又不舍忘记,唯有任由眼泪横肆。
一刻钟过去,狱卒上前,发现宛和也在。
当首的两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一起走向宛和,行了一礼。“仙子……我等要提审向凝烟,这……”
过去这些年,终于,向凝烟了却这最后的一桩心事。
如今,她再无亲人,决然一身,了无牵挂,也不等狱卒继续说下去。“我跟你们走。”
自从拜入仙门,这是宛和第一次感同身受。
那种感觉,好像是被人偷走珍藏的宝物,被人揪着的疼。
地府有地府的法则,她阻止不了,看着向凝烟,走向地狱十王的审判。
宛和来地府首要的目的,是蹭吃蹭喝,结果以悲剧落幕,她也没心情了。
一个人沿着忘川河瞎晃,一路晃到了黄泉路上。
宛和心不在焉,冷不防,撞上了一个深紫色的胸膛。
阎君皱紧了眉,显然是被撞疼了,为了王的尊严,生生地转开了话题,“本君最近见你,多愁善感的很啊。”
“我修为低,心性自然不如阎君那么坚不可摧。”宛和赌气地说了几句气话,才抓住了重点,“最近?我最近也没见过你啊?”
五浊江洪涝肆虐,地府收了太多阳寿未尽的小鬼,就怕招来大乱。
阎君既是地府之主,又怎会不往五浊江去,既然去了,又怎么可能没见到宛和。
阎君忽略宛和的问题,高高在上地教育道:“知道自己修为低,就该多用点心。”
宛和本想说,自己救苦救难,还没忙过来呢,哪里还有时间修行。
☆、第 27 章
阎君却突然问她,“你可怜她,那谁去可怜那几百条,被无辜牵连的百姓?她受此惩罚,罪有应当。”
阎君的语气里,似乎透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这般,叫拿得起,放不下,如何修成大道?”
被阎君说教一通,宛和弄懂他说的“她”后,越听越不对。“谁说我在可怜向凝烟,我可怜的是,她目睹亲生的儿子,忘记自己的这件事。”
阎君毫不尴尬,背了双手,一本正经地反问宛和:“你这是质疑孟婆汤的存在?”
这都是哪跟哪啊,阎君都是怎么把二者混为一谈的。
没等宛和问出口,阎君已经走出去老远,一抬脚,晃眼就进了森罗殿。
空留宛和一人,对着夜行的百鬼翻白眼。
被阎君“发自灵魂深处”的审问过后,气氛被破坏殆尽。
宛和一刻也不想在地府多呆,不然,她想她会忍不住,要去森罗殿打一架。
问题是,她好像也打不过。
宛和想着,这趟地府,来的实在不称心如意,酒没喝着,饭也没蹭上,平白无故的耗了几天,还被阎君教育一通。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家里睡大觉呢。
说起来,安安这孩子呢,怎么还不回来。
不管了,安安玩够了,知道让黑白无常带她回人间。
宛和没带安安,自己先走了。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嘛。
宛和趁着天还没有大亮,独自回了人间。
而这个时候的礼县,乃至整个陈国上下,白宛和这个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似乎是一夜之间,宛和比那些,拿人头和鲜血换来军功的人,还要名声响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