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中之惊
永泰殿,大豫历代皇帝处理政务之所,倪丰化以往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却从未有机会好好看一看它。
夜幕下它飞檐勾天,堂皇又不失凌厉。
还要多久,坐在这里的,会是他?五年?又或十年?倪丰化眼中闪过一丝晦色,慢慢走入殿内。
“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皇上有些烦闷地将奏折往边上一丢:“大豫,难道要在朕手上,变回三百年前那个弹丸之地!”
“父皇息怒。”
皇上看着淡漠如风的倪丰化,忽然叹了口气:“朕后悔,当年因迁怒而没有听你之谏。”
三年前,倪丰化行兵西北解救西高延犯境之危,说动皋铎宰倒戈,转攻东高延,并承诺相助。
对于当时的局面,确实是最好的法子。
可惜皋铎宰谋略武功,皆不及皋铎皓,如自投罗网一般,死在了高延王庭,皋铎皓不费一兵一卒,再复高延。
而后便是北界疆线漫无止境的骚扰,倪丰化久战不胜,期间又传出他曾与皋铎宰私下交易一事,经添油加醋,皇上心中生疑,命他当即回京,回京之后,便停了他的一切职务。
而后皇上听从杨道宽修生养息之议,与高延停战议和。
倪丰化闯殿,反对议和,力求再战,皇上盛怒,将他贬去肃州做司农,无诏不得入京,也不得出肃州。
紧接着,便是江东乱起,大豫一开始并未十分在意,错失良机,而及隽诜有如神助,江东十一州尽入囊中。
杨道宽以恐腹背受敌之由,再谏议和,皇上再信了他,自此,大永又现世间。
最后便是南诏内乱起,杨道宽自发请兵平西南之事。
属国自立,在帝王心中,永远是个疙瘩,哪有不想收回的道理?而杨道宽的确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一步一步地让皇上跟着他的意思走。
而此次的大败而归,让皇上对他的信任降到了谷底,并开始埋怨他先前的谏言,后悔自己当初听了他的话。
他方才对倪丰化说的那一句,隐隐的像是承认了自己曾犯下的错,也有些对倪丰化的歉意,对于一位帝王,一个父亲来说,有些难得。
倪丰化并不为其所动,淡淡道:“父皇言重了。”
“你与韦长音的婚事,因战耽搁,”皇上忽然话锋一转:“如今该提上日程了。”
“父皇,如今战事未平……”
“正是因为战事未平,”皇上道:“杨道宽铩羽而归,惹的民心低落,大豫,需要点喜气,第二,韦谨风威名尚在,可朕留他一条命已是开恩,绝不会让他带兵,若你带兵,身边有个韦家人,也许,能有些作用。”
倪丰化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道:“什么时候?”
“后日。”皇上道:“反正一应事务,礼部早已备好。”
一夜北风紧,雪不但未化,反积的更深了,足足没到膝头。
树梢屋檐挂上了红绸与红色的灯笼,整个京城因着倪丰化的婚事,活泛了不少,人人看着着雪,都眉开眼笑,说这是太子殿下的好姻缘。
瑞雪兆丰年嘛,小孩子都知道的一句俗话。
太极殿内,一身喜袍的倪丰化与韦长音一东一西而立,在帝后百官的注视下,行同牢之礼。
“啊——”寂静的大殿上,忽然想起韦长音一声惊呼。
一片极小的飞叶破风而来,嗒一声,穿断了韦长音手中却扇的扇柄。
“太子殿下可看清楚了,你今日要娶的,是晋安郡主韦长音,不是那个你一直放在心间的韦长欢!”高颖穿着她爹的官服,站在百官之中,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百官皆瞪大了眼,皇上皇后也尚未从这突然的惊变中回过神来。
“保护皇上!”还是大内总管张公公率先反应过来,大喊道:“大胆,何人敢扰太子殿下大婚!”
“高尚书之女,高颖!”她撕下粘在下巴上的胡子。
今日,大逆不道的事她做了,大逆不道的话也说了,不管结果如何,她不会后悔就是。
她周围几位大人自她喊出声起,就认出了她,都心照不宣地退开了几步。
心中无不冷叹:“不愧是尚书令大人之后,行事作风比之其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日这一出,高尚书这官,怕是做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