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傻,好傻呵……
一滴泪,自眼角流淌而下,沿着面颊,落入嘴角,咸味在舌尖泛开。
啊,她竟然没死。
白初虹缓缓睁开眼,泪眼迷濛中,看清另一张脸庞。
聂紫纶僵青着俊颜,站在锦榻旁,冷眼垂睨着浑身湿透的她。
她张了嘴,喉间似有团火在烧,灼痛不已,即便如此,她仍是忍着痛,一字一句挤出声:“……求王爷了结妾身这条烂命。”
“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不就是想让本王丢尽颜面吗?本王带上你,是为了让你与安阳王相见,可不是让你去娄府寻短见,你以为这么做,便能让本王不痛快吗?”
“妾身没这么想。”她扬动嘴角,绽开凄然一笑。
见着那笑,聂紫纶莫名怔住,心中隐约觉着不太对劲。
“妾身自知是个天大的笑话,与其苟活,倒不如死了干净……多谢王爷这三年来的宽容相待,妾身已经活够了,不愿再成为败坏浚王府名声的祸首,还请王爷成全。”
聂紫纶冷冷端详她好片刻,方道:“你若是在其他地方寻死,本王也不会拦你,可你若在本王面前做这样的事,本王就不能不管。”
她气若游丝,泪眼婆娑的问道:“为什么?王爷既然如此厌恶妾身,为何不休了妾身?抑或动私刑,了结妾身?”
聂紫纶不语。
她已浑身灼烫,发起高烧,意识昏乱,嘴里不住的喃喃呓语。
“王爷,太医来了。”外边传来管事慌张的通报声。
同样一身湿透的聂紫纶,从那张苍白如纸的娇颜别开了眼,毫不留恋的离去。临离之际,榻上的人儿飘来一声悲恸欲绝的低嚷:“士昌……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我错看了你……错信了你……”
那语气,虽是衰微细哑,却满满的,教人喘不过气的绝望。
……就好似,她当真遭到最亲近的人背叛,伤心欲绝。
聂紫纶紧皱眉心,不由得停步,侧过身望向榻上的人儿。
耽搁的这空档,管事与茉香等人,已领着他命人前去宫中请来的太医,匆匆进了寝房。
一室凌乱中,他看见榻上的女人,面色苍白,双眸闭紧,泪如雨下,手背紧紧覆在唇上,压抑着哭声。
刹那,他微微眯起眼,不由自主地揣想着,倘若“她”知道真相,知道自己的死因如此不堪,可会像此刻的韦宝珠一样?
一抹不忍在眼底闪灿,聂紫纶下颚抽紧,别开了眼,不再看榻上的女人。幸亏上天仁慈,让“她”在不知情之下离开人世,否则,“她”肯定挨不住这样残忍的打击。
数日后。
一辆马车自浚王府前缓缓驶离,漆金大门沉沉关上。
马车里,白初虹闭着眼,脸靠着厢壁,消瘦的脸蛋与唇色一样惨白,一袭素缎绣兰花的披风,使她看上去越发消瘦憔悴。
茉香红着眼,两手抱着主子的手臂,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地咬唇。
日前主子在太尉府落湖之后,整个人好似失了魂,异常樵悴,甚至镇日躺在榻上,不愿睁眼起身,只是静静地流着泪,半句话也不肯说,当真吓坏了她。
然而就在昨日,主子终于愿意打起精神下榻梳洗,并且让她搀扶至王爷的书房,原以为主子是想与王爷言好,没想到主子竟然自请回田庄。
“王爷,妾身此次回京,方明白皇京已经没有容得下妾身的地方,想求王爷通融,送妾身回汾景田庄,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回想起当时主子面容枯槁,万念俱灰的模样,却还是态度坚定的央求着王爷,茉香便心疼不已。
可她想不透,主子好不容易回返王府,为何又要自请回田庄?她到底只是个奴仆,无权过问主子的决定,只能跟着求王爷开恩,让她这回一并跟着主子前去汾景。
王爷似也不在乎主子的去留,彼时只是若有所思的凝瞅主子一会儿,便欣然应允,毫无挽留之意。
至此,茉香方明白王爷对自家主子,真没太多情分,兴许是如此,主子方会心死求去。
管事目送了马车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这才回到主屋书房覆命。
“启禀王爷,护送王妃回汾景的马车已经上路。”
沉香长案上,一壶刚沏好的大红袍,茶自飘香,雕花棱窗外,松木蓊郁,一只绿绣眼高踞枝头,鸟鸣啁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