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东西!没听见本王在问你话吗?!”
伴随这声怒斥,聂紫纶手里那杯茶,重重地砸到地上,眶啷一声,刺耳尖锐。
管事颤巍巍地回道:“这信是辗转托人送来的,送信的人是个运粮老车夫,一直央求守门侍卫转交,侍卫才交给了小的,小的本也不信,但为免有遗漏,小的去了晓月居,与王妃先前留下的字帖比对,确认笔迹无误,这才敢上呈给王爷……”
话未竟,聂紫纶已冷着脸,捏紧手信起身离去。
管事愣了愣,连忙尾随聂紫纶的身影,一同进到晓月居。
“点灯。”聂紫纶寒嗓命令。
管事不敢耽搁,不多时,空置已久的晓月居,灯火大亮。
聂紫纶走进书房,推开一旁被下人收拾干净的箱笼,只见箱笼里叠着整整齐齐的字画。
他取出几张字画,细细端详起来,越看面色越沉,捏住纸张的大手越发收紧。这绝对不是韦宝珠的字迹!
韦宝珠也画不出这样的山水墨画……这样飘逸秀丽的字迹,这样少见的绝妙画工,分明是……分明是……
聂紫纶下颚抽紧,放下字画,打开了信封,抽出手信,垂目详阅。
“王爷?”风闻聂紫纶无端发怒,去而复返的任靖,担忧地低唤。
只见半掩在那纸手信后方的俊颜,寒嗓吩咐:“备马。”
任靖惊诧,“这么晚了,王爷打算上哪儿?”
聂紫纶一把捏紧了手信,美目凛凛,绷紧的下颚微微抽动。“汾景。”
汾景的天色向来亮得早,田庄的日子不若皇京王府,过得简单朴素,也没那么多繁缛礼节。
数月前再回此地,白初虹仍有些不习惯,可时至今日,当她在泥土翻动的气味中转醒时,已不会错认身下所在之处。
她从没想过,自己痴心爱恋一场,却落得如此凄凉可笑的境地。
生前,她为简士昌的仕途劳心劳力,一路相伴,献计献策,只求助他直上青云,壮大安阳王府。
甚至死而复生于韦氏身上后,想方设法的排除万难,欲回到简士昌身边……多么难堪呵。
她因为韦氏的身份所苦,又因着昔日与浚王敌对的关系,在这头与聂紫纶斗智斗法,结果那头人家根本早忘了她,开开心心的把外室与私生子接进安阳王府团聚。
而她呢?兀自做着与痴情丈夫团聚的美梦,殊不知丈夫的痴情只是沽名钓誉,外室已扶正,安阳王府已无她的容身之处。
她是感谢聂紫纶的,他告诉她真相,尽管那些话像是一记恶狠狠的耳光,重掮在她脸上,打得她心碎梦醒。
“王妃,您醒了。”茉香推开单扇木门,端着盛满干净井水的铜盆,快步走进寝房。
白初虹坐在铺着一床素被的木榻上,浅浅笑道:“我不是说过,这些粗活让木槿与茯苓去做,你到底是王府里的丫鬟,哪里做得来这些体力活儿。”
茉香拧好了湿锦帕,递给了主子,随后又去外边端了热粥与小菜进来。
白初虹洗漱好,坐在一面简朴无雕饰的铜镜妆台前,手执黄杨木梳篦,梳理着一头青丝。
镜中倒映的那张脸,憔悴苍白,毕竟她回来时,病了好一阵子,病养得断断续续的,前不久才好全,但也消磨了不少体力精神。
“王妃,您得好好养着,再这么消瘦下去,可真要被风吹走了。”
白初虹笑而不语,看着茉香一双巧手在脑后穿梭,不一会儿便帮她盘好了发髻,插上一支玛瑙花簪,衬着身上那袭白底蓝花的窄袖褙子,倒也显得高雅大气。
梳好头,才刚要用早膳,外头却传来闹腾声。
白初虹握着白瓷调羹,正小口小口吃着小米粥,听见了外头的吵杂声,眉也不皴,只是淡淡地说:“茉香,去瞧瞧都发生了什么事。”
茉香应了声,便开了门走出去,怎料,出了房门没几步,迎面便碰上一个绝无可能在此地撞见的人。
“王、王爷?!”茉香呆住,嘴巴张得大大。
正文 第十七章
聂紫纶一身发皱的红绸宫绣官服,俊颜透着几分狼狈,如画的眉眼端着一束怒意,未曾多瞧茉香一眼,高大身躯擦肩而过,兀自推开了简朴的单扇木门。
门里,那个女人坐在榻上,手中端着陶碗,低垂眉眼,举止端庄的品尝着米粥,热烟袅袅,袭上睫毛,半掩的眸映着水雾,好似有诉不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