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紫纶依然不语,净拿那双幽邃的美目,深深地凝瞅她,好似在估量,又好似在寻思。
白初虹对这个男人到底不够熟悉,估摸不透他的思路,只能悬着一颗心,静等他的答覆。
她知道,要论官场人脉,或者打探消息,她那些内幕不见得真能入聂紫纶的眼,主要还是得看他愿不愿帮她……
可她手边毫无谈判的筹码,有的,仅仅是这一条死过两遭又捡回的贱命。
他若是不愿帮她,那也是理所当然……
“让人进来收拾一下,一会儿便随我回皇京。”
聂紫纶低沉的声嗓,打断了她不安的揣想。
她面露惊诧,而他只是深深凝视她一眼,便转身退出了简朴的寝房。
将单扇木门掩上,聂紫纶背对着门,胸腔中那颗冷硬无情的心,此时竟然隐隐颤动。
他忍不住,撇首望向那扇门,满目的复杂情绪,仿佛看的不是门,而是门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曾经离他千山万水之远,曾经一世也碰不着,如今,却因为上天的捉弄—抑或,该说是上天的恩赐,还魂复生成了他的妻。
倘若,早些知情,他绝不会那样待她……但,她会领情吗?
想必不会。
眼下她得知真相,对简士昌生起了恨意,才愿意向他吐露实情,她肯定是思量许久,考量许多,才下了这样的决定。
他也清楚,她想与他联手斗简士昌,恐怕为的不仅仅是讨公道,而是放不下简士昌。
到底是十年夫妻情,这一路走来,她这个聪颖多思的安阳王妃,不知在背后帮衬了简士昌多少,即便知道她是被丈夫毒害,可她真放得下吗?
思及此,聂紫纶胸口一窒,面色阴沉下来。
守在廊上的茉香,揣惴不安的快步走来,先向聂紫纶行了个礼,随后代主求饶起来。
“王爷,您千万别再怪罪王妃,王妃回田庄的这几个月来,生了场大病,反反覆覆的病着,近来才好全……”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生病?”聂紫纶俊眉一皱,勃然怒斥。
“王妃那时落了湖,身子受寒,后来因为抑郁难解,稍一受凉便生起病来,咳了好些日子,王爷没瞧见王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吗?”
方才见她,确实比起先前要来得更憔悴……当真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吗?
依他看,恐怕是因着简士昌的背叛,以及她遭毒死的真相,使她这般神伤樵悴。
聂紫纶的眸光自那扇木门转回,未再多看茉香一眼,只是扬嗓命令道:“去拾掇拾掇,王妃要随本王一起回皇京。”
闻言,茉香瞪大了眼,来不及吱声,便目送聂紫纶冷脸离去。
薄薄的木门挡不住声,方才茉香与聂紫纶的谈话,其实全入了门另一边,白初虹的耳底。
她往后一退,在红木圈椅里坐了下来,紧绷的背脊贴上了椅背,这才稍稍松懈了些许。
摊开白嫩的手掌心,她看着那一手心的冷汗,嘴角泛起微微苦笑。
对上聂紫纶这个男人,她是真的没把握能谈成,毕竟,她见识过这个男人对韦氏的狠。
嘎叽一声,木门被推开,茉香惶急的走进来。“王妃,王爷要带您回去呢!”
白初虹收起手心,敛起神,笑道:“我知道。是我央求王爷带我回去的。”
“真的?!谢天谢地,王妃您终于开窍了!”茉香小脸乍喜。
是呀,她终于开窍了。
在田庄过了这么多个生亦死、死亦生,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朝的日子后,她总算想通了。
白初虹那条命,不该平白无故的没了,她错付的真心,错给的真情,势必要让简士昌连本带利的赔回来!
无论如何,她定要简士昌到她面前,亲口承认是他下的毒手,她要他身败名裂,撕下他那张伪君子的面具!
车轮辗过了泥泞的乡村农地,辘辘作响,摇晃的车厢里,白初虹与聂紫纶面朝面对坐。
自上路至今,聂紫纶没开过口,只是偶尔淡淡飘来几眼,似审视,似掂量,或者还有些什么别的。
白初虹向来就不是沉不住气的性子,可对上这个难以捉摸的男人,她竟有些坐立难安。
先前她装成韦氏,与他有过一些不愉快,如今向他自白身份,两人也算得上是重新认识彼此,为了以示友好,她总主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