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虹沉住气,道:“走过一遭生死,许多事都落在判官的生死簿里,还真是记不全了。”
“老奴姓贺,自王妃三年前来到汾景之后,便是由老奴伺候着王妃的膳食起居。”
三年前来到汾景?白初虹的心悄悄凉了一截,暗道: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才好……不会的,老天爷不会这样对她。
“那王爷……如今可安好?”她旁敲侧击的问。
“王妃这一问,可是问倒老奴了,王爷远在皇京,老奴无从得知王爷的消息。”
“安阳王府一切可好?”
贺嬷嬷心下诧异,面上带着几分戒慎,反问:“安阳王府?无亲无故,王妃怎会提及安阳王府?”
闻言,她面色一白,未作声答覆,兀自转向炕边的两名小丫鬟,难掩一丝心慌的扬嗓吩咐:“木槿,把铜镜拿来。”
木槿站起身,走向榆木妆台,掀开一只首饰盒,取来了一柄外缘锈黑的铜镜。
白初虹探手接过,握住镜把时,手竟发着抖。不怕不怕,她这大半生随着夫君经历过多少风浪,多少的凶险危境都挺了过来……
磨得发雾的铜镜,映出一张惨白的脸蛋,白初虹垂掩的长睫颤动两下,唇儿因惊愕微微张启。
一声慌乱的讶叫,自颤抖的喉咙深处涌出,下一刻,铜镜匡啷落地。
摔落于地的铜镜,将那张惊惧的女子容颜,如实倒映,却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一张脸……
安阳王府处处白幡飞舞,不见一丝喜红,就连园子里带红的夏堇、长春花也全被铲了,少了红花相映,园子里只余光秃绿叶,更添几分萧瑟。
“每逢作七他便登门入室来上香,虹儿生前与他素无交集,这个浚王究竟是作何居心?!”
东院的书房里,一身锦白丧服的安阳王,听完府里管事的通报,当下发了一顿脾气,若是让外人瞧见,怕是要瞠目结舌,揉上两把眼,才能认清眼前的人是东周朝里温文著称的安阳王。
“王爷莫气,只怕是浚王知王妃这一去,王爷顿失深闺智囊,自然见猎心喜,故意上门惹王爷不快。”
低着腰身的周管事,稍稍抬起了眼,望着气急败坏的简士昌,好声安抚。
简士昌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粗麻布,重压在桌案上,左手一挥,又将白瓷杯盏尽扫落地,铿锵刺耳。
“王爷,您千万不能在节骨眼上让浚王有机可趁,务必要谨慎面对。”
简士昌唇线紧抿,因丧期而蓄长的落腮胡,遮不去那一脸的温润俊雅,此刻却抹上了一层阴狠。
可恨的浚王……两人自幼便有瑜亮情结,无论是容貌才情,经常被拿来相提并论,及长之后,各自继承了祖上爵位,两人更是水火不容。
“王爷,浚王已上好了香。”书房外传来另一奴仆的通报。
大手抓紧了案上的麻布,简士昌闭了闭眼,缓了口气,离开书房时,他神情憔悴,眼窝深陷,眼中凝结着化不开的哀戚。
穿过一个月洞门,来到外院搭设成灵堂的偏厅,简士昌还未走近,打远远地便看见那抹令他恨之入骨的玄紫身影。
察觉灵堂里的人正朝这方看来,他垂下眼,藏起眼中的阴寒,嘴角淡淡一扬,随即又扯平,不着痕迹。
“王爷,安阳王来了。”聂紫纶随身的侍从,恭身退开之时,不忘压低了嗓子提醒主子。
聂紫纶长眸流睐,看着形容枯槁的简士昌,一路踽踽独行的走来,他眯了眯眼,嘴角上挑,竟是笑了。
“见过浚王。”简士昌双手作揖,作势欲跪膝行礼。
聂紫纶伸手扶了他一把,道:“安阳王莫要多礼。安阳王府正值服丧之期,本就不该上门叨扰。”
“家门逢丧,晦气浓重,王爷却几番亲自上门为亡妻吊唁,安阳王府能得王爷这般情义相待,士昌无以回报,只能一拜谢恩。”
说着,简士昌双手抱拳,神情肃穆的弯身一拜。
聂紫纶冷眼望着他作戏,心底暗暗哼笑,他等了近半炷香,简士昌才肯现身,摆明了是不喜见他,刻意摆谱作态。
“安阳王妃是东周少有的贤良女子,过去本王与她虽然只有过数面之缘,可也听闻不少关于她才貌出众的事?,心中甚是感佩,若不来为她上炷香,实为遗憾,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安阳王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