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既然不要妾身这个妻,视妾身为浚王府之耻,那又何必留下妾身,倒不如一封休书,斩断这段孽缘,何苦将妾身拘在田庄,这不是苦了王爷也苦了妾身?妾身平生自由惯了,与其终其一生都得这样被拘禁起来,倒不如求王爷赐与休书。”
聂紫纶低笑一声,搁在红木扶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
“这可有趣了,你这是在同本王讨休书?”
过去虽然未曾与他正面交手,但是关于聂紫纶此人的事?,她已听过太多。
他心思深沉多变,多思多猜忌,聪明善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否则也不会年纪如此之轻便受皇帝重用,甚至经常受诏入阁陪皇帝议政。
对上聂紫纶,饶是她怎生谨慎应对,亦难免感到不安。
“倘若王爷无意休妻,那便请王爷让妾身回京,妾身自幼便长于皇京,从未出过皇京一步,如今日日被拘于陌生的汾景,实在愁闷难耐。”
她明白,聂紫纶这样身份地位的男子,休妻难免有伤尊严,也兴许他与韦宝珠之间有什么错综复杂的纠葛,而她无从得知,因此他若无意给休书,那么她便以退为进,让他允许她回京。
“凭什么你觉着愁闷,本王就得放行?你以为自己还是浚王府的王妃?”他又笑了,墨眸微弯,瞧不出真心与否。
“妾身不敢这么想。妾身不过是藉这个机会请求王爷,望王爷能开恩,放妾身一条活路。”
她猜不透,韦氏一族已颓败不起,韦宝珠对聂紫纶而言,已无任何作用,聂紫纶为何不肯休离?这其中藏着怎生的隐情?
蓦地,聂紫纶站起身走向她,她一愣,挺直了腰肢,拽紧怀里的包袱。
聂紫纶停在她面前,垂眼睨视,那眸光是冷的,尽管他没碰着她,她整个人却起了阵寒意。
“我知道你义兄去过田庄,想必也与你说了实情,外人看来你是因为父丧而悲恸欲绝,可只有我知道,你是知道蠢笨如你,自当斗不过本王,才会一心寻死。”
实情?什么样的实情,能让韦宝珠一心寻死?父丧?这样说来,流放塞北的韦太傅已经死了?
聂紫纶靠得这般近,白初虹不敢妄动,更不敢让面上出现任何异状,只能静静地听着,感觉着他的呼息一阵阵吹拂过脸庞。
聂紫纶的父亲是先皇的十二弟,自小在宫廷中打滚,他的城府与心计,岂是寻常人可相比,她死里重生,成了他的下堂妻,顶着荡妇之名,该怎么跟他斗下去?
白初虹抬起眼,正好迎上聂紫纶审度的眸光,心头不禁暗暗震了下。
这个男人一直在打量,在琢磨,在审度,可她猜不透是为了什么。
莫非,他察觉了什么?白初虹心头一跳,额头微微发汗。
“你寻死不成,却给父亲昔日的幕僚寄了信,特地回京投靠,你这是死不成,便想找我寻仇吗?”
他低垂着一双浓密的眼睫,紧迫盯人的凝视着她,语气甚是冷肃。
她屏着呼息,小心翼翼地答道:“如今王爷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就连安阳王都不足与您相抗衡,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寻得了什么仇?”
“既然如此,为何不循正道求本王放行,要这般偷偷摸摸的回京?”他目光森寒地问。
“我……”她瞬也不瞬地望进他眼底,触及那片幽黑时,心头不禁为之一凛。
她必须留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赶回汾景,她得留在皇京,方有机会回到士昌身边。
她心念一转,故意幽幽地道:“妾身自知无脸见王爷,离京多年,就怕王爷已忘了妾身,若是辗转托人送信,也怕无疾而终,于是决心赌上一把……王爷明知妾身对王爷仍有情意,依然放不下这份情,即便受王爷这般对待,却还是恨不入骨,妾身不过是想待在离王爷近一些的地方。”
这答案倒是出乎意料,聂紫纶一时没应声,只是目光沉沉的望着她。
“不错,这段日子里,我确实是恨过王爷,可终究没能真正恨进心底,死过一遭方知人生如此漫长,与其用一辈子的时光来恨,倒不如放下仇恨,留在王爷身边。”
她眸光盈盈,语气真切,姿态柔软,找不出一丝虚假。
但,这不是韦宝珠。
韦宝珠有几分聪明,几分才智,他比谁都清楚,这绝不是她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