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聂紫纶继承的应该是郡王爵位,可他深受东周皇帝的荣宠,皇帝竟破例让他成了嗣王,嗣王品阶低于亲王,却是高于郡王。
这事,一直令士昌耿耿于怀。士昌的父亲同样是亲王,同样世袭爵位,他却成了郡王,硬是低了聂紫纶一个品阶。
简氏是简太后的父族后代,受到太后提携重用,简士昌的父亲更被封为亲王,只是随着简太后辞世,简氏在朝中的地位一度朝不保夕。
数年前简太后一病不起,走得仓卒,少年皇帝为了巩固政权,一心想削弱隶属太后势力的老臣,而简氏是太后外戚,自是首当其冲。
为此,简氏族裔在朝中收敛锋芒,小心翼翼揣测少年皇帝的心思,生怕一个行差踏错,从此失了君心。
这些年来,少年皇帝重用的父族子弟们,为了争权,心中早有嫌隙,彼此各怀鬼胎;少年皇帝是聪明人,晓得若是放任不管,朝堂上恐又起政争,只怕有人野心坐大,萌生篡位之心。
是以,为了相互制衡两方势力,皇帝遂重新起用简氏子弟,简氏便循着这个机会,务求得获皇宠,再回权势中心。
如今这两派势力,皇帝父族这一方,以浚王聂紫纶为首;简氏那一方,则以安阳王简士昌为首。
这两派势力在朝中互相牵制,表面上相安无事,私下腥风血雨,各自为谋。
“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对峙片刻,聂紫纶先是将杵在门口的人儿,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一遍,随后才悠悠开了尊口。
许是夜深,他的神色带有几分慵懒,几分漫不经心,可眸中那抹厉色,白初虹绝无可能错认。
“你不能一辈子把我囚在汾景。”她平静的与之迎视。
聂紫纶眯了眯眼,表情玩味的重新端详她。
“韦宝珠,你去了田庄三年,想不到没变傻,反而变聪明了。”
听见他吐出那陌生的名字,白初虹在心底苦笑不已。
是了,老天弄人,一遭生死醒来,她竟然成了韦宝珠。
韦宝珠出自名门世家,乃韦太傅之女,七年前嫁入浚王府,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轰动皇京。
可惜,这等风光不过短短四年,三年前一场内阁政争,韦太傅输得一败涂地,过后又遭政敌秦太师设局,背上了个贪污渎职的罪名,锒铛下狱,韦氏一族就此垮台。
树倒猢狲散,一时之间,朝中人人亟欲与韦氏撇清关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失了君心,往日功勋也不过是云烟,一代朝臣韦太傅被斗垮了,摘去乌纱帽,流放酷寒的塞北之地。
韦氏失势后不久,浚王府便传出王妃与随从有染的丑事,韦宝珠被扣上了淫娃荡妇的罪名,下放聂家在汾景的田庄。
聂家祖上好善积德,这汾景的田庄,是为了让年迈的奴仆,抑或是事主有功,却意外重伤成残的奴仆,老有所终而安置的地方。
不想,堂堂浚王府的当家主母,贵为东周名门淑媛的韦宝珠,竟然被冠上荡妇罪名,逐至田庄,这等下场,不胜唏嘘。
正文 第四章
彼时,初闻韦聂两家联姻,白初虹只叹可惜,那韦宝珠虽是愚直,不甚聪慧,可性子直率。
昔日曾在参佛时偶遇几回,两人虽无太多交集,但到底还算是个好姑娘,她为此惋惜不已。
这样单纯的好姑娘,又有此等显赫的家底,竟然要嫁予心思深沉的聂紫纶为妻……可惜了,可惜了。
今时今景,她竟成了她曾经怜悯过的傻姑娘,老天这究竟是存什么心?
作为安阳王府的主母,她从旁辅佐丈夫,一路与聂紫纶相斗,如今她竟成了丈夫政敌之妻,这教她该何去何从?
思及此,饶是冷静如她,也不禁心生烦乱。
“你离京三年,还以为皇京是你熟悉的那一个皇京吗?回去汾景吧,这里已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聂紫纶将她的沉默,当作不知所措,毕竟夫妻多年,他早将她的性情摸透。
白初虹迎视着那双深沉的墨眸,道:“偌大皇京,岂容不下一个女子?容与不容,只在王爷的一念之间,只凭王爷一句话。”
聂紫纶顿了下,又多看了眼前的人两眼。
脸,依然是那一张,除了瘦点,憔悴了点,身子单薄了点,与他印象中的那个女子几无改变。
可她的言行举止,乃至于那一身沉稳的气质,与昔日愚昧莽撞的韦宝珠相比较,几可说是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