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橡皮筋是她从小的梦想。
台北是一个很小的城市,即使不必去上课,搭载她往来博物馆的豪华轿车,仍然不时会经过校区附近的公园,她时常看见那些女生们穿着运动服,把五颜六色的橡皮筋绑起来,串成长长的一条绳索,轻盈的翻滚,或笨拙的大笑跌倒。
跌倒肯定会很痛,她只要稍微碰伤,长辈们就会大呼小叫,额冒冷汗急着抱她上车直奔医院急诊室,劳师动众只为替她那道肉眼几乎看不到的伤,小心翼翼的擦上碘酒。
所以,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即使跌倒,那些女孩们还是笑得那么大声,彷佛用笑声就可以驱逐疼痛。
“你妹妹会玩吗?”她想起杨娃娃,美丽又女人味十足的杨娃娃。
这个应该很平常的问题,却让仁国微微一僵。
他们的双手还交握着,他再细微的情绪,她都能感觉得到。
一会儿之后,他才回答。
“娃娃不玩跳橡皮筋。”他对妹妹小时候的模样,可是记忆深刻。旁人看见的,或许是那娇滴滴的外貌,但是身为兄妹,他太了解妹妹的“本性”。
湘悦却误会了。
“你们一定很疼她。”他们也舍不得美丽的妹妹摔伤吧!
他沉默不语,没有破坏她的幻想,告诉她事实上,从小到大都是娃娃让他们很“疼”。
瞌睡虫大军悄悄来袭,一只又一只的爬上她的眼皮,但是她好喜欢这种随意聊天的感觉,努力撑着不愿睡去。
“你休假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她又问,侧躺的看着他,觉得问再多问题都不够。
“一般人会看电视。”
“我问的不是一般人,我问的是你。”她柔声说道,执意要知道。
黝黑的俊脸,难得露出些许尴尬。“做菜。”
虽说古语有云“君子远庖厨。”但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男尊女卑老早就不流行了,何况杨家的状态更偏女权至上,做菜是他纡压的方式,家人也乐得有佳肴可吃。
原本以为,被一群老古董教育成人的她,会对爱下厨的男人感到讶异,没想到她瞬间睡意全消,还坐起身来,殷切的探问。
“做菜?真的吗?你会做什么菜?”
“都是一些家常菜,葱油鸡、清蒸鱼、糖醋里肌这类,按照我妈的嫁妆,那本傅培梅的食谱,一道一道学着做。”生母过世得很早,家人各自有怀念的方式,对他来说下厨做菜,还原童年在餐桌上吃过的滋味,是他怀念母亲的方式。
这些日子以来,餐餐吃的都是异国菜肴,虽然可口好吃,但是听他说起那些菜肴,她还是吞了吞口水。
不过,任何菜肴都可以等到工作结束,回台湾时再大快朵颐,有许多顶尖名厨,都乐于为她做菜,八大菜系任由她点,唯独她最想吃的食物,不论哪个名厨都端不出来。
“你会做咸酥鸡吗?”听到他会做菜,她好激动。“长辈们说咸酥鸡不卫生也不健康,但是我每回坐车上街,都看到那些人吃得好香,让我好想好想吃,就算是一口也好,只要让我知道,那包纸袋里,用小竹签叉出来吃的食物,尝起来是什么味道就好。”
“我没有做过,但是可以试试看。”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蛋,让她重新躺回床上。“现在,你真的该睡了。”
湘悦还不肯松手,非要再三确认。这可是她放在心里好久好久的愿望,一想到有可能实现,当然不肯轻易放过。
“回台湾之后,你一定要做咸酥鸡给我吃喔!”
他轻声笑着,轻轻收回相握的那只手,为她盖上羽绒被,轻抚着她散开在床面上,如乌黑丝绸般的柔软长发,直到她不敌睡意,累倦的闭上双眼,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偌大的床上,她像睡美人般,静静躺卧等待王子亲吻。
当他以为她已经睡着,准备离开时,娇嫩的语音响起,虽然小声却清晰无比。
“仁国?”
“嗯?”
“你可以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高大的男人,在床边僵住。
睡意侵蚀意识,但她试图保持清醒,等待又等待,期望重温他的气息与温暖,伴随她进入梦乡。
只是,困意汹涌,唇上却迟迟等不到他的温度。
就在她失望的就要睡去时,暖烫的薄唇印来,无限温柔的一吻,伴随耳畔沙哑的低语。
“晚安。”
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着,唇上那抹温暖,让嘴角偷偷扬了起来。
她心满意足的带着微笑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