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那漫天的火雨似乎又在她脑子里落下一遍,火光之中,最明亮的星星也归于不见,然后是带着轰隆隆奔雷声的滚木礌石,天都塌下来了,天都塌下来了!人马嘶叫,在狭窄的地方互相踩踏,黑色的老虎旗帜堵住谷口,不放任何人出去,苍勒带着最精锐的武士,发起三次冲锋,才勉强撕开一个豁口,冲出去几队人马,那些辎重粮草,攻城器具,则都被无情地遗弃在烈焰里。
所幸,她还在漠北大君重点保护的对象中,她跟叶环分别被绑在一匹马上带走,只是这时,不知叶环被带到哪里去了。
漠北的大君听着她的哀告,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让她说不清楚,仿佛有一丝怜悯?可似乎又并非善意,这让她古怪地恐惧。
终于,他开了口,“我知道你是被骗的。”
“大君英明,大君英明!”
“因为带你们来的太监,交给我这样一件东西,”苍勒抖了抖手上。
王皇后的眼睛因惊愕而睁大,那纸张簌簌作响,看来是一封信,太监带信?难道从放走她们,就是一个圈套?
“环儿!环儿呢?”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恐地攀住苍勒的铁护膝,“大君,看在环儿的份上!他跟苍琴公主已经成婚,就要给您生下小外孙了!您的外孙,将会是大烨将来的皇帝啊!”
“我的外孙会是大烨的皇帝,”苍勒平淡地道,“但未必非要你儿子来生,我女儿的信上说,他喜欢擦胭脂的男人,对她糟糕得很。”
他又扬了扬手上的纸,“他们还答应我,如果就此讲和,苍琴还会是大烨的皇后——甚至会更快一点,老皇帝已经死了,她嫁给谁,谁就是新任皇帝。”
王皇后(虽然现在或者该叫她太后了)完全听呆了,张着嘴看着苍勒往下说,“他们狠狠抽了我一耳光,然后给一颗枣,这种把戏!这种把戏!”
“但是,关键在于,耳光够重,枣子够甜,”他笑了,可像是吃着极苦的东西在笑,“我的人只剩了一半,车马辎重丢失无数,最重要的,挫了锐气,明天攻不下城,各路人马还会赶来。到时,也许我不但外孙,连女儿都保不住了。”
“那——那!你怎么能相信他们?!”王翠云语无伦次,歇斯底里,“而且,环儿还在!她不能改嫁!”
“她可以改嫁了,”漠北的大君如此回答她,挥了挥手,外边进来几个卫士,为首的举着漠北的弯刀,刀尖上挑着一颗头颅,鲜血滴得一地都是。
王翠云睁大眼睛,仔细分辨那头颅,而当她终于看清,发出一声凄厉长嚎,昏死过去。
☆、第十九章 扫地出门
奢华的宅子,叶莺透过窗户,看见远方城头上挂着的两颗头颅,然后透过茶水的蒸汽,有些狐疑地打量桌上的人。葛洪、胡赞、李易、他们的随从、近侍以及婢女,偌大一个房间,竟然仍显得拥挤。
他注意到,没有关内伯元强——这个苏龙胆提过,临阵脱逃了,也没有驱狼侯项毅跟他的人马。
“我们齐地的银毫茶如何?”葛洪笑着问,他面前摆着一卷书和一把黑漆的琴,同样放着五彩琉璃的茶盅,蒸腾热气。
“齐地银毫名闻天下,但此时小主尝什么都味同嚼蜡,”叶莺有些不顾礼数地回答,“将军请小主来,不是为了喝茶的吧?”
葛洪摸着他的长须笑起来:“郡主真是快人快语。那在下也就开门见山了。”
“愿闻其详。”
“想必郡主也知道,皇上龙体欠佳很久了。”
叶莺眼睛在几秒之内睁大,但他其实早也这样料想,“难道,皇上驾崩了吗?”他用有些悲哀的语调问。
诸侯们有些避开他的眼睛,但都点了点头。
“有遗诏吗?”
“很可惜,这些日子的情形你也知道……”葛洪用委婉的一句话代替了“没有”两个字,接着又道,“郡主可知,皇上子嗣的情况?”
原来他们找我是为这个,拥立新君,奇货可居。叶莺想了想,小心答道:“除了已故废太子叶环之外,还有五位皇子。”皇帝的种子当然更多,但拜王皇后所赐,现在剩的就这么几个了。
“哪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