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少子叶少陵,林妃所出,年幼暂居宫中,皇九子叶狄,霞妃所出,因宁王无子,算是半过继给宁王,”叶莺说到阿九的情况时,心跳都快了很多,好在没人追究,都在听下文,“皇八子叶银,李嫔所出,性好声色,封代王;皇五子叶律,清妃所出,精于音律,封协音王;皇三子叶彤,母为宫女,出镇东海,封东海王。”
“这样说,按齿序论,皇三子叶彤是当今长子?”
叶莺一抖,“将军难道属意于他?万万不可,当今局势动荡,急在燃眉,他却身处东海,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
叶莺说这句话时,有些情急,因此实不是站在自身立场思虑后的,而是出于智力和直觉的一种判断。
没想到,葛洪听了此言,脸色却一沉,“礼有嫡庶,序有长幼,如今下官奉命进京,为天下主持公义,若废长立幼,岂非叫天下人议论我有心谋篡?”
他这话说的堂皇,叶莺倒噎住了,半晌,道,“将军之心,小主为叶氏心领了,只是事有权变,将军不可为声名所累,反受其害……”
此言一出,房里变得安静,大家都冷冷看着叶莺,片刻,葛洪笑起来,“听说郡主是宁王的养女,终归,是本不姓叶的。”
这话让叶莺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睁大眼睛,想辩驳什么,但到底没有说,只是低下头:“小主不过是个女流,对国家大事见识难免浅陋,还望各位大人莫怪。”
他的示弱让室内局势缓和了下来,侍女又开始弹拨丝竹,众人嘈嘈切切,高谈阔论。
就在他们谈到如何迎接叶彤进京,再把军马分成四路,去将项毅这个满身羊膻气的家伙从京城连根拔起,丢回他的老家去之时,街上响起非常大的钟鼓声。
“朝钟?”叶莺在每个人眼里都看到互相疑惑的影子:皇帝都没了,上什么朝?
?
这天的后半部分叶莺是在摘星楼度过的。在高高的楼顶,他看着各种旌旗鱼贯退出长乐城,就像把它们来时的影像倒着放了一遍似的。不过不同的是,来的时候都是踌躇满志,现在这些旗帜却东倒西歪,唯有葛洪那面双狮大旗打得比来时还要笔直,似乎诉说着“此仇不报非君子”的不甘。
六岁的孩子在龙椅上哭闹,但没人敢说他不是当朝皇帝,尤其是项毅佩着禁军兵符站在他身后的时候。太监们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大典可以择日进行;满朝文武往金座上看了看,然后都低下头——先皇已经把敢言的人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当然是识趣的。
新皇帝的第一份诏书,由礼官宣读,内容大体是这样:因诸侯各位勤王有功,给予丰厚的赏赐,什么黄金千两,火树珊瑚,加官进爵,封妻荫子,但是,关内伯元强胆大包天,趁乱在宫中偷盗了玉玺,私回封地,现招天下共伐之,所以各位诸侯都请即刻启程,为君讨贼。
叶莺在听说这个消息时,咧嘴一笑,什么叫兵贵神速,什么叫当机立断,什么叫扫地出门,什么叫一箭双雕……
至于项毅站在龙椅后面,会比葛洪站在那里更糟吗?他不知道,一片混沌的局势,但总归,一家独大似乎比这些心怀龃龉的各路诸侯都留在京城要好。而且,因为漠北的事他对项毅那里多少有些人情,也许他们能卖他一点面子,做事不会太过分。想到这里,又让叶莺松了一口气。
秋风舞动,凉意沾衣,叶莺转回头,准备下楼,就在此时,他却突然看见,对面站着一个清瘦、长衣兜帽的人。
“莺子,你终于来了。”
叶莺并没有想哭,但脸上不自觉就滚过热热的东西,他用几乎低在喉咙的声音呢喃:“阿九……”
☆、第二十一章 阉党末日
说是对项毅有点人情,叶莺本来抱的希望,也只是让救治阿九的卢家得到一定抚恤,最多让那行凶主犯受点惩罚,判个流刑之类的就不错了,却绝想不到,驱狼侯折腾的动静这么大。
此时的叶莺正坐在大理寺主审厅的帘子后头,影绰绰看满堂的人头攒动——半个朝廷的人都被弄来听审,而门外更是人山人海——这案子竟是公开审理,向全京城的百姓开放的。人太多总想挤进来,害得门口维持秩序的禁军个个汗流浃背。
卢家两口站在原告席上,一家小百姓看见这个场面,难免瑟缩不止,神情倒像被告;公堂正中坐着今日的主审人大理寺卿李翰,但远不如旁边戴着新赐金珠爵冠的项毅显眼;至于被告,刘福喜的侄子刘卜良,反而是今天架子最大的,站在一个师爷旁边,两眼望天,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