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这些天你在哪?自从诸侯进京那一晚,就没有你的消息。”
“说来话长,那天我从掖庭跑出去,一片兵荒马乱中跌伤了,好在遇到一户好心民家,在他家养了这几天的伤,到今天才能来找你。”说着,阿九撩起长袍,给叶莺看腿上的未痊愈的疤痕。
叶莺咋舌,“这个伤势,如果真没人管会失血而死吧。明儿我就叫人备足礼品,登门致谢。”
“他家啊,谢礼不是吃穿或金银那么简单的,”阿九苦笑,“我回来的一路上还想着呢。”
“为什么?你不是说是一户普通百姓吗?”
“那一家姓卢,有个女儿,被恶霸看中,纠缠几次都不肯卖,恶霸性发,找来三五十人行凶,将一家五口打死了两口,抢了女儿扬长而去,玩弄之后,又行休弃,致使女子羞愤自尽。卢家告到衙门,因对方势大,衙门也不受理,如今老爹气的一病在床,全靠小儿子是个行脚郎中,一点微薄诊费度日,我在那里住了几日,每天光景真是叫人心酸。”
“哪里的恶霸如此嚣张?”叶莺瞪大眼睛,问。
“想必你也猜到几分。”
“太监的人?”
“没错,刘福喜的侄子。”
叶莺哑然,这户人家想要的谢礼叫做正义,可在这个时代,昂贵无比。
“所以说了,莫说是衙门,就是你我,也不大愿意为此事得罪太监啊,”阿九叹口气。
“这事上我还就犯浑了,怎么说也是对你的救命之恩啊,”叶莺挑起眉毛来,“刚才跟你提过,打漠北的时候我帮过项毅,我去找他们试试。”
-
-
“这又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啊,将军!”
“怎么讲,秦先生?”
……
苏龙胆坐在角落里,用手捂住左眼,视线里被项杰挡住的是秦隐珠,捂住右眼,被挡住的则变成了项毅。轮流捂住两只眼睛,屋子那端的项毅和隐珠就像在演皮影戏。
“第一,可以卖人情;第二,可以拉拢皇族;第三,有绝佳的口实做我们想做的事……”
那白衣女人还在絮絮说着,但苏龙胆没有听完,从角落了溜出去。
她伸个懒腰,还是外头的空气清爽。没想到有一天,也能在传说中的御花园漫步,不过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好,宫殿的屋檐下都挂有灯笼,天上星斗的光芒反而看不清楚,用石头建起的假山流水,还要炫耀它们多么逼真,这群奇怪的皇室、贵族,如果真的那么爱自然景色,到山里去住不就好了。
“苏哈,”有人在后面喊她。
龙胆愣了一下,反应了几秒,才分辨出那声音不是项毅的。
“别那么喊我,夏无殇,”她转过身,问,“你几时到的?”
“我带兵刚进京,路上听说漠北的事,吓得一身汗,拼命往这边赶,还好你们没什么事,”多日不见,无殇黑了些,披着青灰色的皮袍,一脸风尘仆仆。
“漠北的事回头跟你细讲,当时我也差点以为挂了呢,”龙胆道,“那你这是来见项毅的?”
“嗯,听说他在宫里。你们还真能干,呼的一下扶了一个皇帝上去,葛洪他们鼻子一定都气歪了。”
“这都是那位‘秦先生’的主意,”龙胆幽幽道,想起当时的情景,当漠北的回信伴着太子和皇后的人头出现的一刻,她觉得自己彻底溃散了,疲累从每一个骨节渗透出来,当时所有人的心情就是“谁不让老子去睡觉,老子跟他拼命”,然而秦隐珠只说了一句话“将军,各路诸侯都听命于将军的时间,还会有多少呢?”,项毅就跳了起来,并且不小心把脚踢在她的小腿上。
“他们现在在谈事?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因为战场之外我是个废物,”龙胆找块石头坐下,“在那呆着也没用。”
无殇笑一下,没接话,转道,“那我先过去跟将军禀报,改天闲了来找你玩双陆。”
“好啊。”
夏无殇走出去,没几步,却又转回来,把皮袍给龙胆围上,这才真正离开,赶到殿里见项毅去了。
宫城中,远处有笛声像是安静的月光般洒下来,苏龙胆围着皮袍,不一会儿便觉得眼皮重得厉害,像有温柔的白雾从周遭升起,或是全身浸泡在暖洋洋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