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听你的,我这次回来便再也不回京了,皇位既然已经有人坐上了,就让他好好坐着吧。”
月下两个人紧紧相依,轻轻地说着体己的话。
我定定地看着那两人,七娘子……原来你在这里,你在别人的心里了,难怪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来你躲进了他的心里,叫我怎么能找到?
我的胸膛像是被挖出一个大洞,一双手生生将我的心掏出来,将我呵护了这么多年的人捧在他的掌中,让我看着我的心孤单地跳着,不知为谁跳着。
念稚说德昭是最贤德的皇子,可他却放弃了皇位的争夺,原来是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我一个无赖秀才,又怎及那样一个如谪仙般的人呢?他俩的感情一定很好罢,在远离各种斗争的地方相守,这不正是我一直想要给七娘子的吗?如今由别人给了她,我应当高兴啊,我不是曾那样坚决的走掉,又坚决的不让七娘子知道我曾回来过一次,不让她知道我偷偷拿走了她的红绫,拿走了她的相思吗?可我为何心痛的那样厉害,有人将我大半生的记忆从我的脑中抽走,痛。
我慢慢后退,想要离开,却听到鸟儿的声音,布谷鸟突然向我这里冲过来,我来不及躲闪,就看到院中的两人一齐转头看向狼狈的我。
布谷鸟叫的愈发凄厉,一声一声,它在我的头顶盘旋,我唤道,“七儿!”
它立刻平静了下来,落在我的肩头,在这里,唯一与我有关的,便只有这只鸟儿了。
“郎儿,回来。”一声清越的声音传来,布谷鸟随即飞走了。德昭伸出手接住布谷鸟,“郎儿,不得伤人。”他的声音很清澈,很凉,如同他的样貌一样,清冷的,让人不可靠近。
我望着鸟儿又飞回去,我当这鸟儿是我与七娘子旧日情分的唯一见证了,可连鸟儿都走了啊。
“这位公子是认错了鸟儿吧,这鸟儿唤作郎儿,并非你口中的‘七儿’,夜色深了,你要寻自己的鸟,得快些去了。”德昭望着我说道。
我点点头,“是的,我认错了,这不是七儿。”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
我转过身。
“公子身上受了伤,我命人给你包扎一下罢。”
“不必。”我道,便离开了。
在小亭中。
我突然发现,没了七娘子,这偌大的兴元府,我却无处可去,随意走着便走到了这座小亭,昔年相约来这座小亭的,总有两个人,如今再也没了。
我坐在石凳上,静静坐了一夜。天明时我听到有人远远的唤我,“郭郎儿!”
我转过头,“念稚?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又成了这副模样?快随我去医馆。”
我执意不去,念稚也拗不过我。“你到这里来有何事?”我问道。
“二皇子又回到这里了,我一个人在东京又有什么好忙的呢?”
我沉默不语,德昭因为七娘子的劝说而放弃了皇位,此事念稚应当也知晓了罢。
“我真是不懂,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困于男女私情之中!”
“世间最难以脱身的就是情了,陷了进去,就是一辈子的事。”
“哎!”念稚长叹一口气。
“念稚,你要记得,不要轻易用了深情,否则若留不住这情,生生世世都要受尽折磨了。”我看着念稚的样子,突然很是羡慕她,她一心只想验证自己算出的“命”,没有情思的烦忧,这样真是好。
念稚点点头,“那你是后悔用了情吗?”
“不,我不后悔。”
第10章 词曲相和
两年后。
太平兴国三年,我去了南京应天府,远离了山南西道,也不轻易去东京。念稚留在兴元府,希望有朝一日德昭可以走出那一隅。斑骓随念稚在兴元府当地的贡院做了小官。我们三人曾有几年的缘分,如今也都散了,毕竟十几年的情分都不过尔尔,莫说几年了。
有一日,朝廷传来消息,打破了这样看似平静的生活。
违命侯李煜薨了。
我虽远离京都,却还记得那些年发生的种种事端,我一直敬重李煜,他生时我不能与他相见,薨了我必要去看他一眼。
我赶到开封府时,正是李煜下葬之时,我挤在人群中,听到有女子小声唱着,“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我知道,这词便是要了李煜性命的词,我惊讶的是,还有人敢将它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