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稍稍俯首,“谢过道君姑娘。”又对着众人,道,“那个道人,就是亦山!”
第19章 燕云旧事
昨夜在牢中待了一整夜,将亦山抓捕起来时已近天明,那时才回到房内,是而我和道君今日直睡到了晌午才起身。刚梳洗毕,便见柳娘挎着篮子走进院中来,道君忙起身去迎,片刻后回来,手中多了那竹篮,里面满满的一筐鸭蛋。“我说要吃鸭蛋原是为了试探她,可她却一直记着呢。”道君拿起鸭蛋道,“这鸭蛋真大,早饭便用这罢。”
我站起身,欲随她一同去灶房,她将我按下,“你毋去了,昨日里我托了余里正请大夫过来,要给你好生看看。”我无奈笑道,“我那口渴之症不是已经好了么?”道君却无笑意,“你最近气色始终不好,口渴之症只是表象罢了,还是要大夫来看过才放心。”说罢,便独自去了灶房。
我一人在房内闲极无聊,便又想起亦山之事,我至今还不知亦山做这一切究竟是何目的,想来也只有余里正知晓了,否则,亦山也不会囚禁了里正。想到此处,我又思及入狱头一日所生之事。
那日头次见余里正,虽不知他的身份,却见他一身正气,当非寻常村民,在他向我求助时,便当即应了下来。他点点头,又转过身子,在那干茅草堆里细细摸索起来。我见此便注意着牢外的动静,防止有狱卒突然前来。一会,余里正便唤我过去,偷偷将一块破布塞给我,“这上面有我绘的地图,你可照此前去寻人,定会有人告知你详情。”我便将那布藏入袖中,后果真与道君一同寻到了士兵徐鄂。
那日与刘捕头在面摊上的谈话,我心知必会被亦山得知,便一方面与刘捕头做了约定,一方面又悄悄和摊主计划,使道君和摊主二人提前去了牢中将里正救了出来,这才使得亦山猝不及防,事情很快败露。
“钱公子。”我抬头看去,刘、张二人正站在门外,“明日我二人就要下狱了,今日特来谢过钱公子。”张捕头道。
我颔首,“你们只是一时被人利用,想来也不会受重罚。”刘、张二人先前在亦山的手下做了许多事,甚至还涉及了人命,这罪责自是逃不过的。
张捕头又深深鞠躬,“若非钱公子,我二人将深陷泥沼都不自知。”又道,“午后里正大人将会开堂审理亦山,他此时无法抽身,便吩咐我等来请公子过去。”我应下,这案子还有不明之处,我也想知道那根源处,究竟是何原因。
开堂。
我与道君同坐在里正的左侧,听此事的审判。亦山的罪过一一数清,他面不改色,既不否认又不承认,里正怒道,“数百条人命,数个村子的人,都因你而亡,你还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吗!”
亦山手中的念珠已被收去,此刻他只捻捻手,“那些人因我而死?你可有证据?”又嗤笑一声,“他们不过是死在自己的愚蠢之下罢了。”
“那些村子里的证据都被你毁去了,可数日前你还在牢中下了迷药,意图杀害数十名无辜村民,只此一条,便可治你死罪!”余里正又道。却仍不见亦山有丝毫慌乱,“里正大人,你是聪明人,你自然知晓我根本不怕死,如今再说这些早没用处了。”说到这,又突然望向我,“况且,我那迷药根本不是为了杀那些村民。”
“你真是不怕死的吗?”余里正反问道,“那为何你会卖女求生?”
亦山突地怒瞪向余里正,“我没有!”
我看着情绪将要失控的亦山,真相终于要出来了。
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亦山乃燕云人氏,当今战乱频仍,燕云一带本是北方抗击外敌的屏障,却被那儿皇帝石敬瑭拱手让给了契丹人,不仅如此,此后更是连年卷入辽国耶律德光南下之战中,民生不安。亦山出身燕云一带的富贵人家,亦因此事家破人亡,阖家三十多口人只剩下了他和当时只有六岁的幼女,亦山便携此女四处逃难。
初时亦山在家中时曾念过许多佛经,这乱世中只佛寺还能保几分安宁,亦山便随了大流剃发做了个和尚,颠沛流离数年后在汴梁的一处佛寺中安定下来。可是一日皇宫中来人奉香时却碰巧见到了当时十二岁的小女,看亦山相貌不俗便可知晓他的女儿定也是十分娇俏可爱的。那宫中人一眼便相中了小女儿,欲将其带入宫中做个宫女,亦山自是不愿,可又说不清楚小女儿的来历——自然,当时已是一方高僧的亦山不能有这样一个女儿,最终也只得忍痛将小女儿送入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