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将女儿送入了宫中,亦山仍旧十分牵挂,四处托关系才打听到女儿的境况,女儿做了最低等级的宫女,每日里做各种苦事,且动辄便受到打骂。亦山心疼万分,可小女已经被皇帝得知,硬要留在宫中,自己又哪里斗得过?亦山便苦苦思索求官之法,这乱世中,最大的功劳便是军功了,可亦山未曾修习过兵法,自然不会练兵,苦思数月,才想到一个法子。
亦山眼光着实毒辣,一眼便看到了蜀川的重要意义。如今晋朝虽占据中原,实则却内里民生空虚,外部军力薄弱,辽国人每每来犯,总要倾国之力才可抵挡。此时若能取下蜀国作为后备粮仓,自然会大大减少前线的压力。虽作此想,可欲不费兵卒取得蜀川,又谈何容易?一国之君,举国之将都做不到的事,他亦山又如何做到?
可亦山居然真的有了计划,还将此计献给了皇帝,愿意不要一兵一卒,独自前往蜀川,若能得蜀川,不贪军功,不要官位,只愿父女团聚。皇帝很是赞赏,亦山的计划说不定真的可行,且还不费军队,便让他自己去做,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呢?便赦免了亦山欺君之罪,让亦山以道人的身份入蜀。
蜀国之所以能够避开中原的战乱,最重要的便是依赖于它的地形,入蜀的关隘无不易守难攻,将敌军牢牢地拦在入蜀的大门之外。亦山便由此入手,企图慢慢蚕食掉入蜀关卡的布军,使此处出现兵力虚空,便可一举拿下。
于是亦山下药,做法,使军民反目,军队撤出……皆是为了耗尽蜀川关隘的兵力。亦山的想法听来实在让人心动,可堂堂一国的关隘何其多,他亦山真能做到让每一处守军都消失吗?蜀国君主虽然近年来似乎耽于享乐,却也并非愚笨到极点之人,况一国之中总有为国为民的好官,这些人难道能任他胡作非为吗?
我万万没有想到亦山原来是揣了这样的心思,余里正说他卖女求生,可他做这一切全是为了自己的女儿,难怪此言使他如此愤怒。“你费尽心思,却得到了什么?你可知道入蜀有多少个小叶村一般的地方,有多少处军寨,你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将这些军、民都赶走。”余里正道。
亦山怒吼道,“我自然知道!我比你这小小的里正知道的不知多多少!”
“可他又能如何呢?他不过一介庶民,对方可是一朝皇帝,他除了拼尽全力去做,还能如何呢?”道君接着他的话道。亦山看向道君,收起不可一世的神态,微微俯首“你是真正的佛中人。”
余里正掷下板子,“压下去罢。”那朱红的板子上,书着大大的“斩”字。
有狱卒前来押住亦山,他又说道,“里正大人,有一事你说对了,我还要求生,而且,我必会得生。”他此言虽是对里正说,却是直直地盯着我,直到狱卒强行将他带走了,还听得到他哈哈笑着,“那迷药根本不是为了杀害村民!”
第20章 雪满中庭
出了衙门,余里正特意赶来道谢,“此事全赖二位才可破案,余某定会上报朝廷。”我忙摆摆手,“我二人可非蜀川人士。”余里正拍拍脑袋,“我竟忘了此事。”又道,“二位身份尊贵,若有任何用得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里正过谦了,你早探得了事情的原委,只待最后一击了,我二人不过是助力。”余里正结交广泛,竟能查到亦山往年的种种事迹,着实十分厉害。
“若非钱公子相救,我此刻怕已经被亦山杀害了。”里正道。“方才亦山多次强调前几日的迷药并非为了杀害村民,钱公子,那迷药你是否也吸入过?”
我亦正疑心此事,为何亦山屡屡提及此事,难道真是冲着我来的?“我确实曾吸入少量迷药,可那药经夫人看过,确实是无毒的,不知亦山究竟存了什么心思。”道君亦点点头,“迷药无毒,中者至多会昏睡过去,只吸入少量迷药,对身体并无影响。”
“这就奇怪了……”余里正沉吟半晌,“我已托人请了大夫,他医术极为高超,尤其善解毒之事,待大夫来了,定要好生瞧瞧。”
我颔首,“劳烦里正了。”
一番事罢,夏日也过去,傍晚时分天气渐凉爽,用罢饭,我便与道君坐在屋前的台阶上赏漫天星光。院子一侧有许多树木,高高低低地立着,其下一溜溪流缓缓淌着,道君踮起脚接近那里,手执纨扇。我这才发现低低的树叶间隐着几只一闪一闪的萤火虫,明明灭灭,照亮了这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