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不知她此刻叫什么名字罢了。”我想起那个刻在已经腐朽了的竹简上的名字,感到一丝失落。无论怎样,我找到的那人,名字都不会是同一个了。
“阁下可否能带小人前去寻她?”
“我可不敢。”秦吉安毫不犹豫地摇头,虽然早在意料之中,我仍有些失望。
再套不出什么话来,怎么处理这秦吉安又是个麻烦。他伤成这样,很难送出城去。但留在这里,万一原君游回来看见了,依他的脾性,非得将我也送官惩治。
没想到,却有比原君游回来了更糟糕的事。那就是,他没有回来。过了多日,秦吉安伤好了十之八九,但那多管闲事的小子却一直杳无音讯。
☆、云台山
秦吉安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我猜他或许是傍晚走的,那时城门即将关闭,许多城郊的居民都赶着回家,鱼龙混杂。
对于秦吉安的不告而别,我毫不在乎,并不因他对我这个救命恩人弃如敝履而生气,我早习惯了。
只是,我在城中却一刻也呆不下去。以前我不知她的样貌,也不知她身在何方,所以可以慢慢地找,我甚至曾想过,找到她时我早已头发斑白。
现在,我知道,她就在那里。
越是软弱的人,大权在握时,就越是多疑,残暴。梁皇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他高高坐在皇座上,看着跪在御阶下的我,眼睛狐疑不定:“你说,要到云台山去采药?”
“不错,草民近日在古书中发现一味草药,极有可能根治公主顽疾。据古书记载,此药生长于宁北山中,黄帝之陶正官宁封子葬尸骸处,故称宁封草。而古之宁北山,即今日之云台山。”
“朕的御药房难道没有那一味药?”
“启禀陛下,此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药房中确实没有备着。”翰林医官使在一旁躬身答道。
“以前倒也有那么一些庸医,治不
了病,就谎称需要什么罕见的药材。不过大夫你自不是那些庸才可比的。朕这就派人到云台山去把药给你找来。”
“此药人多不识,又与其他毒草形似,恐怕不是皂吏所能为,还请圣上准许草民往云台山去一趟。”
我总算是能离开汴州城,不过是在一队军士保护下。
来到山脚下一个小庄子时,军士们旅途劳顿,只好由里正引着,去叨扰一下当地乡老,顺便体察民情,富户们为酬谢军爷盛情,拿出些酒肉钱财来款待也是理所应当。军爷们见我急着寻药,也是扫兴,便拨两人与我进山,又寻了当地一名樵夫引路。一路走到日暮,挑了块光洁的石头坐下,放下背了很久的那个大包袱,尽量让自己在这荒郊野外舒服一些。那两名军士同樵夫很老实地捡柴烧火,埋锅造饭。他们若不老实,也不会这般可欺,摊上个到荒山野岭去,吃力不讨好的苦差。
晚上烤火时,听他们小声说着饷银什么时候发,冬衣怎么添置这些话,又听樵夫抱怨没钱替妻子瞧病。我用一根稍长些的树枝捅着火堆,随口问年纪小的那军士道:“家中父母还在吗?”
小军士一愣,答道:“还在。”
“你想他们吗?”
“当然想了。”
“那为什么不回家呢?”
小军士听了默然。
我又问那年长一些的军士道:“这位大哥,有孩子了吗?”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既然儿女双全,又何必来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
“不来当兵吃饷,早在家饿死了。”年长军士还没说话,小军士就嘟囔起来。
“当兵吃饷,据我所知,一个禁军,一整年若是运气好,饷银没被克扣,拖欠,可得二十贯。十年二百贯,五十年,可得一千贯。这么一算,好像很多。不过,我好像听见你们说,已经三个月没领到饷银了。也不知当一辈子兵,随时会丢掉脑袋,将军们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要挨鞭子,又不能和父母妻儿团聚,究竟何苦来的。说是保家卫国吧,今天还是唐,明天就是梁。也不知是保谁的家,谁的国。”
我一边说着,摊开包袱,摆弄着里面的珠宝。
第二天醒来时,见火已熄了很久,只余一点冷灰。身旁整整齐齐叠了两副盔甲还有一把砍柴的刀子。看来,接下来的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了。没了那几个包袱,可以走得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