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云台山脚附近的一个村落时,从一户农家买了一个背篓,几袋干粮。农户家里的老婆婆得知我要进山采药,好心提醒不要往云台山北面去,那有强人出没。我将身上几个包裹委婆婆为我收着,谢了她之后,就往北走去。
云台山的确有许多药材,顷刻间背篓里已尽是茱萸、连翘、牛膝之类。没准还真能找到我瞎编出来的宁封草。
在北山时,我常与景川一道进山中采药。他累了,就会与我一同找块石头坐下,互相靠在彼此的背,然后他吹笛子给我听。
景川太瘦,靠在他背上,硌得荒,却也好过靠在石头上。好几次,他故意吹笛子惊飞猎户瞧中的飞禽走兽,被猎户狠狠地打,我在一旁袖手看着,他断了人家生计,活该。
在此刻,吟一句古人的“只在此山间,云深不知处”最为合适。同在一山中,不知她离我究竟还多远,又不知可否遇见原君游。
“干什么的?”正瞧着株夏枯草,身后突然有人问,声音乍一听有些凶狠,可惜中气不足,应当多吃些猪肉炖黑豆补补。
“当然是采药的。”我强行压下开个药方的冲动,转身答道。
几个提刀的毛头小子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来,有些好笑。其中一个老成些的走上前来,一把夺过背篓,捡出里面的药材看了几眼。
“哪来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在下是从金陵来的,只是一个江湖游医罢了,冲撞之处,还请几位大王多多包涵。”
“金陵?金陵是哪个村?哪个寨?向来只有我们牵别人一头牛,没谁敢动这山头一根草。你这小子哪里来的狗胆,敢上这撒野?”内中一个獐头鼠目的窜出来踹我一脚,我一时站立不住,倒翻在地,脸上还在赔笑:“小人冒犯贵地,实在大大不该,下次再也不敢了。几位大王息怒,我这就走,这就走——”
我爬去捡被扔在一边的药篓,药篓却马上被一脚踢飞,然后那只臭脚还跋扈得很,又重重踩在我手背上。痛得我龇牙咧嘴,勉强抬起头,又看见那个獐头鼠目的小子,他的脸可真臭。
“偷了这么多药材,伤损我这山中许多草木,想走,怕是不能了。”那个老成的一面说,一面示意那獐头鼠目的小子抬开臭脚。
“几位大王还是放在下走路的好。反正我一个穷郎中,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动了山上的东西 ,本该砍断双手。不过你命好,来得巧,李老头上个月死了,弟兄们有个头疼脑热正愁没地看。跟着兄弟上山去,这些药就都是你的。”
我就这般狼狈不堪,被五花大绑着往他们老巢磕磕绊绊走去,为显得不情愿,一路上还装腔作势地骂了几句。
☆、山匪
“哥几个打哪绑来的小白脸,跟个女人似的。”
“瞧他长得这般俊俏,定是女扮男装。”
“也对,看他穿得也不像富贵人家的公子,要不是个女人,这几个小子早一刀杀了,不然绑回来做甚。”
“是男是女,让大爷摸一下就知道。”
“……”
被蒙了眼磕磕绊绊地随几个蠢货在山里走,跌了好几跤,好容易到地方了,耳边却像有一堆苍蝇在吵,听着这些屁话,还有些狗东西动手动脚。我只觉肺都快要气炸。
记得在金陵时,家中的教书先生被兄长们欺辱,在父亲面前挨个数落罪行。说什么大哥性暴如雷,无长兄风范,二哥气量狭小,三哥顽劣不堪 。轮到我时,我自认平时对他一向恭敬有礼,从不与兄长们胡闹,应不会招来什么恶评,不想他却来了这么一句:有龙阳之姿。
不怪我后来亲手拔光了他的山羊胡子。
这群蠢贼,大字不识,竟也与那塾师一般混账,可惜被蒙了眼睛没法记住说话人的脸,实在气煞我也。
“别闹,这是给咱们绑回来的大夫。”绑我的几个毛头小子同身边人笑够后终于慢吞吞说道。
“太年轻了,大夫要老头子医术才好嘛。这个成什么样子。”
“医死了兄弟你赔,拖出去一刀砍了。”
“砍了我,这世道,你们上哪再去绑一个大夫来。”我没好气道。
“有个庸医,还不及没有。”
“我脑门上可写了庸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