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太守府还在沉睡的时候,南纱和山明就出门了。
因为太在意,倒显得着急。
天正下着小雨,雨水飘到皮肤上带走皮肤原有的温暖,虽然油纸伞不断地往南纱这边移来,但发尾还是被雨沾湿了,南纱目视前方,正深思着,没注意到山明大半个肩膀都暴露在雨中。
城南阿春客栈。
门前飘着的旗子被雨水打湿,蔫蔫地耷拉成团,举头望去,客栈上方的牌匾似乎还残余着血迹,一桩砍人案件,使得阿春客栈在整个西北郡县名声大噪,宁城中的百姓对这里均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而江湖客却不在意这些,依旧吃饭住店,阿春客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南纱一眨眼,牌匾上的血迹消失了。
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妄想。
南纱心中不觉自嘲几句,走进客栈,山明站在门前收伞,拿着湿漉漉的伞进门找南纱时,南纱这才看到山明身上衣衫半湿,不由得秀眉轻蹙。
山明摇头:“不碍事。”
南纱不语,微叹气。
客栈堂内坐着三三两两客人:一大早入城的行路商、持刀的江湖客、和为了寻找异居灭门案线索的一对夫妇,都在吃茶避雨。
南纱提起茶壶,给山明斟茶,她脸上的神情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急躁的情绪,山明正静静地看着茶水汇聚,卷起漩涡,慢慢地,茶杯归于平静,身旁的伞已经积起一小滩水。
积水,也有其独特的波光潋滟。
将军府。
姜流丹站在回廊上,看着院子里低洼处积起来的一滩水,水正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被雨水不停地搅乱,一点一滴,磨得人心要发狂。
小素拿着一封信朝姜流丹快步跑来。
姜流丹转头。
小素气喘吁吁地将信递给姜流丹:“姜姑娘,你的信。”
姜流丹顿了顿,迟疑地伸手接过信。
小素退到一旁,低头听吩咐。
姜流丹拿着信,她并不打开信,只是将信来回翻转着,片刻,姜流丹停住手,对小素道:“你先下去。”
小素愣了愣,颔首退下。
姜流丹这才慢慢地拆开信。
果然是兄长的信,姜流丹握紧拿信的手,神情似笑非笑。
宁城不宜久留,明日我来接你回家。
自顾自话,还未说明为何不宜久留就非走不可。
姜流丹伸手,信被雨水打湿,墨迹一点一点地化开,最终墨水与纸融成一团,看不出原本的痕迹,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油然而生。
就算是小小的一滩水,也无法获得平静,因为这滩水的来源是,雨。
姜流丹苦笑,松开手,吸饱水的信纸掉落地上。
“吧嗒!”
手一抖,筷子就掉落地上。
响声不大,刚好店内的人都能听到。
阿春客栈内,寥寥无几的客人似有若无地朝南纱这边看来,打量几眼又轻飘飘地移开视线。
南纱低头捡筷子,脑袋一不小心碰到桌子一角,“嘭!”的一声,桌面杯碟起伏。
客人再次掩饰着好奇的表情,隐忍而淡然地瞥向南纱。
南纱慢慢抬头,右手揉着脑袋坐正身体,左手将筷子放到桌面。
山明的嘴角扯了扯,随即地恢复原状,他温柔地伸出手,揉着南纱被撞倒的位置。
南纱不悦地瞪向山明:“你在笑?”
山明脸色无异地环顾四周:“没有。”
南纱郁闷地盯着刚捡起来的筷子:“我看到了,你别抵赖。”
山明手下的力道越发放松:“真没有。”
久经磨练,已经将憋笑憋得内伤也可以习以为常。
南纱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她推开山明的手,无聊地环顾四周:“莫非,我们也被这封信摆了一道?”
山明笑眯眯地看向南纱:“苏明润被耍了三回,你只是被耍一回,不亏。”
南纱偏头,自嘲道:“我觉得很亏,我的时间很宝贵。”
山明夹起一块萝卜糕放到南纱碗里:“多吃点。”
南纱不语,低头慢慢地吃起来。
雨静静地下着,又静静地停下来。
吃茶等雨停的客人陆续出门,客栈内只剩下从清晨吃到将近中午的一双客人。
午时,灰蒙蒙的天空出现了阳光。
进入店内吃午饭的人渐渐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