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爷略一琢磨,佩服道:“半仙好悟道。”
长明美滋滋受着一句夸,侧耳细听堂下唱词。
唱词里唱的乃是一段书生赶考的老桥段,长明听了几句,忍不住问道:“陵兰误?”
道爷含糊应一声:“像是。”
长明忧愁地叹一口气,什么都好,她今儿就是不想听陵兰误呀。
似是听见了她的慨叹,道爷神秘兮兮问道:“半仙觉着这戏不合胃口?”
长明点点头:“我昨日听过一个更完美,更缠绵,更悱恻的版本。如今再听这原本,难免单调又无趣了许多。”
那编出了更完美,更缠绵,更悱恻的版本的盘锦闻见这话,心灵福至地瞧了眼道爷,难道……姑娘说的与她好似一根脉道存下来的道爷,便是眼前这位?
眼前这位道爷眸子晶亮:“哦?能比隔壁间儿那一出还精彩?”
长明纳闷:“隔壁间哪一出?”
道爷抚一抚长须,道:“半仙细听便知。”
长明于是侧耳去听,这一听,哟,不得了。原是陵兰误的正主儿,原形儿。
但听隔壁间一个女声细细若若,堂内众人此时正屏气听着那戏段子里才子佳人月夜泪别,是以长明将那姑娘酸酸瑟瑟还强忍着脾性的话听了个透彻:“原是细雨绵绵,正适合听戏。私自给公子递了信,公子竟这样给若珂脸面,冒雨前来。”
这话落,静了静,才有一个低沉稍显压抑的男声回道:“小姐相请,易之不敢不来。”
那小姐听了这晦晦涩涩表述衷肠的话,冷哼一声:“巧着今日这楼里演着京里的名段,若珂恍记,这陵兰误好似还是从公子家籍地,平江陵兰县传唱出来的,便请公子来听一听,看一看。”
那自称易之的公子又顿了顿,才道:“戏楼杂乱,小姐贵人之身,实不该随意踏足。”
长明耳听得那小姐怒气翻腾了些,微微拔高了声儿:“你可知这戏里说的是什么。”
那公子道:“靡靡音曲,不足承耳。”
“咣当”一声,那小姐似扔了个什么物件,恰巧堂下正唱到那云郎为了心上人起誓赴京赶考,待功名加身,便续姻缘。堂内众人一时叫好,将那小姐的声声控诉掩埋了去。
只听那小姐含泪憋声道:“世人亦知为你我惋惜,编出这等话本来替你我全了这段姻缘。你曾发誓,此生再不踏朝堂半步,我近日听莺儿说,科举场上有你,惊喜以为你果真如戏里唱的那般……那般为了我而来。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踏足科举场,竞逐名利,可是为了我?”
好一段明诉衷肠,真是比她昨晚听得,更精彩。
那真牌的云郎似沉默了很久,才道:“意之是为心中骨气,祖宗基业,愿为朝廷鞠躬尽瘁而来。”
“啪嗒”一声,又一物碎地。长明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那小姐戚戚然笑了笑:“如此。”
半晌无动静,长明恍以为这台断肠戏要终了,却听隔壁一阵推盏凳翻的声响,接着一个嚣张至极地男声响了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是鼎鼎有名的云大才子,和佳人戏场私会啊。”
长明噫了声,问道长:“这是哪来的搅场子的?”
道爷高深莫测,莫测的道:“这后出来的小生乃是当今太子爷的小舅子,大京街面上顶出名的活霸王。”
长明了然点头,又听道爷细心地补了句:“也是今科士子,且心仪那孟家小姐时日颇久。”
噫……真是令人意外又感叹的进展。
道爷满意的看着长明意外的脸色,继续剧透:“那活霸王仗着尚书老爹和太子姐夫的势,在京城为非作歹时日已久。孟大人未至京城前,孟小姐与云才子本是青梅竹马。后因孟大人官至少卿之位,举家来了京城。一日孟小姐偷着来这茶楼听戏,遇见了那活霸王,活霸王对佳人一见倾心,奈何佳人心中已有云郎,又与云郎婚约在身。于是活霸王便恨毒了那云才子。”
长明听出那么一两分不对来:“难不成,云家遭罪,另有内情?”
莫不是那活霸王思美心切,动了歪心,将那云氏一家陷害落了罪罢?
道爷赞赏点头:“半仙好戏路。”
长明脑子里疑云重重,问道:“道爷如何知道这其中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