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下定决心,她又怎会没有幻想过?有时,亦是嘲笑自己的天真,竟是妄想堂堂的太白山尊将,抛下众生陪她离开。苏醒理智之后,方才心间愈加清晰,只要不连累他就好。
青雨陪她一路,转眼,便已经步至噬魔台之上。再怎样寒冷,她的心早已冰冻,只要他安好,魂飞魄散亦是不在乎。只是,这样像风一样在他眼前而过,他真的会记住吗?真的不会忘记她吗?心间忽地升起不安,那一丝丝的不安,令她整个人都变得惶恐起来。不安中,不仅说出一句不知所谓的话,只是想要令他还能够想起她吧。
她听到了。
“妖便是妖,是妖就是魔,逆仙道,威胁众生!”这样的回答,这样的笃定,她怎能听不出他的意思。慕烨离,终归是慕烨离,即便纠缠两世,即便已经爱得毒入骨髓,他的心上,依旧只是仙界,只是苍生而已。忽地想起那日鹿洛然在流香殿中说的话。她说,其实万年之前,妖都帝女她亦是有所了解,当初痴恋尊将许多日子,为了尊将形神俱灭。可是,尊将决心守护苍生,守护仙界,守护太白,怕是并未将其放于心间。
并未将其放在心间。字字如利剑戳心,在她脑中回响间,心脏就像玻璃一般碎裂开。原来,即使她豁出性命,拼尽全力去爱,眼前的人始终,始终不能将心上的一丝丝位置留予她。罢了,罢了。这满身血肉即使是他所给予又如何,既然已无回路,今日便是毁灭之日!
他望着她,目中的深情隐藏在冰冷之中。从她走上噬魔台开始,他便目光追随,只是,其余八山仙君在场,他必须隐藏,隐藏对她深深的思念,对她的眷恋和心中早已默认的情感。他走上剔骨道,多么想要与她一起。但是,不能。即使忍受痛心说出那样的话,他也只是为了护她。
为什么盗取?玉盏?只是为了在她被施以重刑之后,救她。当司法仙官说如何惩戒之时,他心上“咯噔”一下,曾经已经遭受形神俱灭之苦的阿陌,如今还要承受散尽骨血之邢。他心疼,怎能不疼。望着她憔悴又苍白的脸,即便怀御告诉他,她在驱魔殿之内很好,如今这样的面容,已经心力交瘁了罢。
他钻进拳头,心间即使再怎样不忍,终归说出的那样的话。
“那,就按照上古的记载处治。”
他说得轻描淡写,心却早已痛了千万次。骨血散尽之时,他将千辛万苦盗来的?玉盏交予她,只要一丝求生心念,白骨亦能生肉。但是,当他追上去,将?玉盏送入她体内之时,她却已经万念俱灰,求生之力全无。转身,魂魄倚仗?玉盏之力进入六道轮回,与他擦肩。
刹那,心脏就像被生生撕裂一般,怔然望着魂魄消失的方向,恨意顿生。他恨仙界,恨太白,恨背负得太多,即便守护众生,却不能守住一人,转身,堕仙成魔。
而她在轮回井中重生,两百年一个轮回,放弃了前世所以的记忆。
正文 第一章 苏醒之心
她睁开双目,眼前的人,即使形容改变,那双天生就带着寒冷的双目,已然暴露他的身份。
“你醒了?”他扯出一抹笑意,便再无下话。
她不言,顿觉身上仙力倍增。缓缓坐起,只是反转掌心,忘忧剑便赫然立在手中。“唰”一声,他还未及反应,明晃晃的剑锋已直抵胸腔。
“七日后,天玄山上,你我决一死战。除非,你交出?玉盏,否则,休想逃过命运。”语落,凌厉收剑,笔直立于慕烨离的身侧。
“好。”他应。即便不加思量,亦是明白原因是何。转眸,她已经步出重月楼,飞身之间,御剑而行,消失于夜空之中。
“尊将,就这般放她走了……”白潇走过来,蹒跚着步子,目中惋惜之情。
“走了才好,如今她一如当年的我,身份所迫。”他叹息,当年自己放弃仙位追她而去,如今她修仙而来,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离开重月楼,她面上的泪水早已千行。当初的心痛还不够,今日还要再痛上千万遍?她拽紧自己的衣衫,心上背负的不仅仅是师父的使命,还有锦儿的性命,苍生的安危,仙界的存亡。从前因果又怎样,只是,一条性命横在眼前,令她不得喘息。
踉踉跄跄,跌跌撞撞,昏昏沉沉。抬眸之间,眼前之地竟并非天玄,而是岐山。她抬脚迈进去,到了此地亦好,好歹去看看锦儿,这许多日子未见,亦是念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