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者言_作者:兰蕤(16)

2018-02-12 兰蕤

  老太太“嘁”一声,说:“一看就是没在东北呆过的,电视上看来的吧,那夜幕下的哈尔滨也不知道骗了多少人,就我的一个女学生也是这么去了那边,想着冬天可以穿笔挺的大衣,带着貂皮帽了,刚入冬就哭着要回家,那零下30多度,穿个再厚的大衣出去也不行啊,皮草显胖不说,也买不起呀。知道了吧,那电视上演得一到冬天就休息,还衣食无忧的,那都是地主、有钱人的生活,你没见那农民,夏天还能在野地里刨点食儿,到了冬天家里的孩子又饿又冻,还找不着地儿寻摸事儿干。就说我和我老伴,我们刚生完第二个孩子就□□了,这可好了,整天的不工作□□这个,收拾那个,你说我跑那么远这身家背景是谁给捅出去的?这给我整的,让我打扫厕所,又是给我游街,还逼我写和父母断绝关系的保证书,你说这不是瞎胡闹吗?这血缘关系是说断就断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摇了摇头,老太太继续讲着:“还好我家老头子正经的军人家庭,我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写就写呗,我就是写一万遍,那我妈还是我妈。容锦问她,这几年她家里其他人呢,有去世的吗?老太太手一挥,那当然有了,我爷爷奶奶啊。噢,你说我爸妈,兄弟们,那倒没有,我也顾不上,那时候风声紧,彼此之间可不敢联系的。”

  这解梦不同于算命,闲聊既是让人放松,思维活络起来,可以想到梦里更多的细节,也是通过这个来了解他们的性格、思维模式,之前也讲了,解梦也是一种行为心理学的分析,不同的人遇到同一件事,他的反应是不同的,做的梦也不同,解梦也就是反推他思维逻辑的一个过程。最重要的是建立彼此的信任,就像心理医生要先设法让病人相信他,我们都知道梦里有些东西是很隐秘的,就比如你恨一个人,可能会梦到自己亲手杀了他,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在梦里不但不害怕自责,还觉得畅快。还有丈夫梦到妻子出轨,女孩梦到自己被□□,这些都是有过先例的,如果对方不够可信,我们怎么可能把这些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说出来。

  闲话了半天,终于扯到正题了,老太太心里的防备放下了不少,她是最近才开始做这个梦的,跟连续剧似的,还能接上。她说梦里那是前清时候的事了吧,她看见一个女人穿着偏襟盘扣的衣服,很浅的碧色上用白线绣着茶花,脚下是一双同色系的松底绣鞋,她总是坐在一个小花厅的圆桌旁,桌上摆着几样水果,还有一个珐琅质的茶壶和杯子,花厅的窗子是圆形的,透过去是一片假山,后边还有些竹子,她也不认识是什么品种。

  那女人总是愁容满面的,她梦了几个晚上了也只听着她和丫鬟说了几句话,她说得还是方言,又有些古文在里头,她也不能完全明白,大致就是她姐夫带着姐姐回家来了,想见见她,她推脱生病,不便相见,丫鬟劝她去,说是他们马上外放了,再见也不知是几时了。那女人还是没去,过了几天她姐姐姐夫就起程走了,说是要去岭南做官了,她让丫鬟代她去前厅相送,自己却走到了角门,看着她姐夫骑着高头骏马,姐姐乘着马车走出巷口。

  丫鬟过了好一阵才回来,她倒是早就回来了,还是坐在花厅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丫鬟都哭红了眼,说是夫人哭得水里捞出来似得,说是大女儿没福气,要去受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上一面,又说还好女婿知道疼人,说是终身不纳妾氏。丫鬟一边哭自家小姐命不好,姻缘让人给抢了,一边又说大姑爷相貌好,学识高,还立誓不再娶,大小姐倒是有福,也不知道她是想说好呀,还是不好。那女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就那么坐着,那丫鬟见了也不敢再哭了,自己擦了泪下去了。后来的几日还是这么闲坐着。老太太说感觉她很伤心,连气息都是幽幽的。

  ☆、草木有情(下)

  一天那女人又闲坐在小花厅里,丫鬟跟着一个穿着灰色绣牡丹襦裙的中年女人进来了,老太太猜测是夫人,那女人和夫人长得并不怎么像,她们之间的感觉也很疏离,一看就不是母女。而且夫人当家久了,有种凌厉的气度,眉间有很深的纹路,眼睛转动的时候泛着光,一看就是又挑剔又不好相处,放在现代就是那种不招小媳妇喜欢的婆婆。夫人说那女人年纪大了,老爷和她商量过了,给那女人寻了一家亲事,给什么贝子做续弦,她一个汉家庶女能嫁给满人贵族做福晋是她的福气,见她不回话,又酸声尖气地讽刺,她姐夫当年看上的就是她姐姐,她一个庶女哪里配得上京兆尹的儿子,而且她姐夫学识也好,本就合该配她姐姐。再说哪有姐姐未嫁,妹妹先行的道理。那女人面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叹了口气说她嫁,让他们选日子吧。那夫人喜得面上都能开出花来,扭着腰身出去了。